殿前御史 第38节(3 / 4)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楚净等数名官员陆陆续续赶至大殿,立在殿中等候安排。账本算盘送到他们面前,一夜点灯熬油地计算。后半夜她便听着算盘珠子碰撞声伏案睡下,次狐掐灭其身侧灯烛,抱来斗篷为她盖上。至次日鸡鸣之时,原南省涉灾县域所有账目准确无误,且经三次核算校对,结果如一。楚净再三询问,见无人有异,方拟出结论呈上。
  算盘珠子声音一落,她便自梦中醒来。合着眼睛晃悠悠坐起身,因一夜伏案致使手臂酸麻、脖子酸痛,次狐上前为她捏肩捶背,一番松解,她方打着哈欠接过钦差使团做出的结论。
  “原南省赈灾粮款及各地仓储粮发放账目核准无误。”她将结论说与张湍,随后放下纸页,由着他们在殿中议论,先行往后院梳洗。
  早膳送入大殿,官员们熬了一宿,早已饥肠辘辘、疲累不堪,白粥包子下肚便起了困意。赵令僖久去不归,几人围着一摞摞账册打瞌睡,张湍低声道:“楚大人,近几日与原南各地官员交谈中,可有收获?”
  张湍被赵令僖绊在大殿,只能悄悄与楚净递话,请他私下与那些原南官员闲聊套话。楚净性子直些,不善旁敲侧击,几日闲谈并未问得有用信息。张湍低叹一声,只等秦峦那厢送来陵北颖州巡查结果。
  赵令僖在后院用了早膳,从赵令彻手中讨来县志,这才折回大殿。县志丢给楚净等人,命其找出各县在册人口数目。随后招来宛州另四县的县令,问过近日县内人口数目,比照县志所录,皆有不小数目的减少。
  她从一叠账目单子中寻出宛州五县各月清单,比照后轻笑道:“怪了。”
  追禹县县令杨隐谨慎着问:“微臣斗胆敢问公主,这账目是有问题?”
  她转眼看去:“没有问题。一升一斗、一毫一厘都不差。”
  杨隐松了口气道:“微臣等人虽不敢说励精图治,但治灾亦是全心全力,生怕有一丝一毫错漏。不差就好,不差就好。”
  “账目无丝毫错漏,却是怪得很。”她举起两张单子,分别是追禹县五月中旬及八月下旬的清单,倾身向前与张湍道:“你瞧——险些忘了,你瞧不见。追禹县五月中旬发放粮款数额与八月下旬竟是相差不多。追禹县的县志上次修编是在兴平三十二年,仅过去四年,追禹县人口却从十八万减至十二万。倘若皆是蝗灾减少,五月至去岁十二月,八个月死六万人,均下来一个月近一万人,五月到八月,人口减近四万人,但一旬放出粮款不仅不降,反而有所增加。你说怪不怪。”
  “确实奇怪。”她刚说两句,张湍便明白了话中意思,账目无误,但粮款去向却是可疑。
  她继续道:“往日在宫中,各宫各苑按制发放食材。以白糖为例,按后妃规制,贵妃宫中宫人共一百八十人,每日可领白糖五两;妃位宫中宫人共一百二十人,每日可领白糖三两。倘若贵妃受罚降了品阶,其宫中侍奉人数当减至相应品阶规格,每日领取白糖份额亦会减去。倘若减了人数,份额不减反增,甚至以皇贵妃制支领,则为逾距欺君。”
  次狐奉上茶盏,又为张湍换了茶水,婉婉应和一句:“公主协皇后整理账目时,哪有人敢做这等事。后来公主放手不管,倒出过两次,是同主事勾结做账,多支领了份额。”
  张湍附和问了句:“事后如何查明?”
  “查着简单。”她不知这事,但稍一想便知:“往各处支领份额都要留底,与其中一个两个主事勾结,做了账逾距支领,但其他几处仍是合规留底,两方账本一比对便知。即便能与所有主事串通,各监账目平整,但圣旨降其位份的日子不会改,稍加比对就可知晓。稍聪明点儿的会挂在我头上领,因我宫里支领各样物资皆无定额。但即便各监账目与圣旨日子对照着,我宫里各项物资入账仍有账目明细。各监支出与我宫中入账核对不符,也能将人揪出来。”
  次狐笑道:“公主久不算账,却半点儿没有生疏。”
  “世上没有能完全抹平的账,抹得再平,也会有蛛丝马迹。”她将两页单子随手抛出,纸页飘飘荡荡落在杨隐身前。“解释解释吧。”
  杨隐将两页单子扒到近前捡起,仔细比对着一看,大喜过望,抹了把汗道:“五月中旬粮款紧俏,发得便少些。此后赈灾粮款送到,又因前期曾有百姓饿坏身体,微臣痛心疾首,趁着粮款宽裕,后期与百姓多发了些,只盼百姓能够吃饱饭补好身。”
  她心觉好笑:“如你所言,莫非这六万人,都是被撑死的?”
  “请公主明察,蝗灾之中并未有数目如此之巨之减员,寻常老病死、意外身故、自缢而亡、及至去年冬冻毙者不在少数。与上述相比,五月至八月间,死亡人数委实是少数。”
  她再问:“既然如此,发出这么多粮食,想必每个活人家中,都该堆满粮食。待我差人下山,去各家各户中搜一搜,看看究竟有没有囤积。若是没有,本宫就将你家抄了分给他们。”
  “这、公主明察,家家户户若无存余,定是、定是、”杨隐犹豫片刻,又道:“定是这些百姓,贪心不足,领了粮食后变卖至各地。对了,京中那些赈灾粮食,定然是这些百姓起了贪心,领了巨额粮食后,变卖去了京城!”
  她缓缓站起身。
  杨隐见她动作,不敢再说,低垂着脑袋,悄悄打量着四周情况。
  一道影子倾斜铺盖而来,遮住神台烛火之光。她走到杨隐面前,停顿了片刻后,偏头吩咐次狐:“掌嘴。”
  次狐依令上前,刚刚举起手要落下,她却忽然又道:“等等,脸皮这样厚,怕要弄疼你的手。叫个护卫来打,狠狠地打。将他这一口牙全都打落了,我再问他话。”
  杨隐慌张抬头,瞪大双眼,不知自己那句话回得不对。
  张湍扶着桌子起身,循声转向,约么着面向赵令僖后揖道:“公主且慢——”
  “怎么?”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