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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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觅的话还未说完,猝不及防间对上周烟泪眼懵懂的脸,攥紧周思源衣领的手渐渐松开,一指一指,手掌无力地摊开,垂落在膝盖侧。
  陈觅看到她转头去问周思源:“你说,我上辈子是欠了爸妈什么债,这辈子不但要替他们养儿子,还得背上未婚先育的名声。周思源,你不说,你为什么不说?你出生那年我才十二岁,连月经都没来又怎么跟人生出你?你干嘛不解释,那么简单的事实你干嘛非要等人把话往难听里讲才想起挥胳膊找理!”
  最后几个字,周烟狠狠咬重了音调。
  这是陈觅第一次直观了解周烟,疲惫的,脆弱的,对生命充满怨恨。
  她猜想周父周母也许是晚来得子,年岁大了在抚养孩子上便显得力不从心,家中内务的担子落在周烟的身上,全然不顾这个小女孩愿意不愿意,蛮横又霸道地落在她身上。十二岁的她得照顾弟弟,料理家务,书要挤出时间才能读。
  她这边还在想着,那边周烟又对周思源开口:“你知道在你六岁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无数次想要把你丢在大街上。明明你是父母的责任,为什么要我来承担?我做错了什么,是因为投错胎了吗?”
  “对,对——”她冷笑,“我是投错了胎。要投到稍微好一点的人家,我也不至于在高考三个月前辍学打工;要投胎到稍微好一点的人家,我也不至于单身到二十六岁都没人敢要。你说我怪谁?我能怪谁周思源?”
  周思源在她一连串的质问下早已泣不成声,他捂住脸声音破碎从指缝间漏出,“对不起……对不起……姐……”
  周烟笑得凄然,“你没错,我也没错,要怪就怪我们命不好。”
  她似乎找到一切不公的罪魁祸首,脸上的泪不知什么时候从眼眶里面滚落下来,她加重语气肯定:“都是我们命不好。”
  静默片刻,周烟又问周思源:“你还没告诉我,当初他们说我未婚生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
  如果当初及时解释,而不是任由沉默放纵流言四起,也许周思源今天能躲过这场干架,也许周烟的名声也不至于声名狼藉。
  陈觅退到一处不显眼的位置站着,绝好的视角使她像在戏院里占了块有利座位,然而舞台上一出众生百态的戏码,却是叫人唏嘘无言,徒增感伤。
  从她的角度看去,周思源放下了捂在脸上的手,但依然不敢拿目光去瞧周烟,他断断续续地抽噎,不停打着哭嗝:“因为我希望……我希望你真的是我妈妈。”
  他的希望建立在另外一人的痛苦之上,不见血却又捅人致命的刀子最残忍。
  陈觅看到周烟的身影晃了一下,她伸手去扶,不小心摸到她后背衣物湿冷的汗。
  “几点了?”她推开陈觅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摁灭屏幕放回口袋里面,“我得去上班了。”
  周思源的泪珠子还挂在脸上,戚戚叫了句:“姐。”
  “你别叫我姐。”她伸手打断,眼眶到底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上眼皮和下眼皮一搭一眨,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晚上家里还有一桶泡面,你先将就吃一顿,记得睡前温习功课。今天的事情……”
  她抹掉下巴的泪,转身走到茶几前面抽起几张面纸,胡乱揩掉鼻涕,“今天的事情就别说了,我也不想听。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记得好好读书。”
  时间容不得周烟悲伤,便利店的兼职迟到一分钟扣十块钱,迟到半小时扣一百。
  她一个月的工资总共也才两千五,要交房租和水电,掰掰指头计算,回来一趟澡没洗饭没吃,饿着肚子空腹赶往工作地点,还是自己活该。
  这时候她想起一直站在旁边的陈觅来,困窘地挤出一个笑:“陈老师,让您看笑话了。”
  陈觅没答,转身握住周思源的胳膊,同他细声交代:“思源,你姐姐怪的不是你,错的也不是你,别想那么多。如果你真的感觉抱歉,那就好好读书,考上一个好大学,让你姐知道她的付出不是浪费。”
  周思源目光顿在周烟身上,点了点头。
  “晚上吃完饭好好温书,姐姐下了班就会回来,有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要打老师的电话号码,知道了吗?”
  周思源:“好。”
  —
  街道上不知哪家店面在播放老歌,陈淑桦的《滚滚红尘》反复吟唱着:“来易来,去难去,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周烟走在陈觅旁边,她从出门一直恍惚到现在,直至稍远稍近的歌声唤起她的神思,偏过脸她一下看见陈觅——皎月白的一张脸,眉似远山,更衬眉下眼睛冷情。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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