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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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元魁往杜介的卧房快步走去:“你叫王府的人也加强巡逻,这几日若是再叫人混进来,锦衣卫的脸都丢尽了!”
  这话说得没什么道理,王府的人和锦衣卫本无干系,他要用王府的侍从,偏偏又是要维护锦衣卫——或者说他栾大人的颜面。景俟觉得可笑至极,这等货色身居高位,他那位皇兄恐怕迟早要断送在自己人手中。
  景俟恭恭敬敬领命去了,目送栾元魁走远,他乖顺的神情忽然一暗,再不压抑心中翻腾的恨意怒火,放任它们从心口烧到脸颊。
  什么东西,竟然敢随意编排于他!就该下拔舌地狱!
  栾元魁所说之事,没有一件是他做的,没有一事是他谋划。石子濯这个身份本就来路不明,还不是任由栾元魁怎么哄骗?更何况,十二年前,他同景倬也不过点头之交,怎么可能为了景倬暗中做这些事?就算是要日后嫁祸景倬,他也不屑为之!
  景俟很想不管不顾,如同石子濯杀杜介一般,将栾元魁手刃,但时机不对,地点不对——什么都不对。
  景俟又想起那日在密室之中,夜明珠微弱的光芒照着石子濯溅上血液的半张脸,如同阴曹地府中爬出索命的厉鬼。他替他做了想做之事,他是自己,也只有自己可以明白自己最隐秘的苦痛,包容自己最肮脏的恶念。
  这一瞬间,景俟无比、无比想立时就见到石子濯。
  他顾不上去叫人加强巡逻,他在九曲游廊中奔跑,寒风透过面具一寸寸凌迟他的肌肤,梅枝长展勾破他的衣袖,他恍若未觉,鼓噪的心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快点见到——
  房门被景俟猛然撞开,石子濯在美人榻上一惊,景俟风尘仆仆、跌跌撞撞,扑进了自己的怀中。
  “先前横眉冷对,怎么又投怀送抱?”石子濯笑道,“前倨后恭啊。”
  第33章 溺水浮木
  景俟没有说话, 他并不习惯于表达脆弱。所幸,他也不需要表达。
  石子濯调侃了一句,并未乘胜追击。他身后揽住景俟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拂起来, 隔着忘川河水, 结结实实地填补上一世的无助。
  窗外的风太过喧嚣, 撞击着窗棂闩, 想要冲破束缚,打破最后的一点温存,不给他们半刻喘息的空余。
  景俟觉得此时安心极了,石子濯亦然。哪怕前路未卜,哪怕眼前人口是心非, 都好似并不重要。
  石子濯久违地感觉到心脏在跳动,他仔细一听,又好像是景俟的心在鼓噪。
  但没关系, 这都是他。
  景俟低声喃喃:“本王迟早杀了他们……”
  石子濯没有说“正月里做什么喊打喊杀”, 而是坚定地说:“好。”
  “好?”景俟揽着石子濯的腰,“杀人要偿命。”
  石子濯笑了:“我已然杀了一人, 左右都要偿命,不妨多杀几个。”
  这句话说得随意,背后的意思却很郑重——既然我的手已经脏了,不妨你干干净净。
  景俟却不应:“我不要你偿命。他们该死。”
  石子濯没有说什么王法森严,什么因果报应,他只是搂紧了景俟,淡淡笑说:“好。”
  肌肤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身上,石子濯忽然有些发冷。他心头没有旖旎情思,只是没来由一瞬恐慌。
  石子濯听过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冻毙在严寒冬日,但他并不知自己已死,他在天地间飘飘荡荡,看遍名山大川,却没有一个能够说话的人。终于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能听见他说话,也能同他说话。这个人开心极了,和那人谈天说地,计划着一同游览天下,那人却只淡淡微笑着听他说话,并没有答应他同游的计划。好景不长,终于有一天,那人说,我该走了。这人便问,你去哪里?那人说,我要去来处,你也要去去处。这人不懂,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说什么佛偈。那人却说,你终会有一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那个时候我们将再见面。说罢,那人便翩然离去,像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这人又独自在天地间游荡,终于有一天,他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不见了。他再抬头望望日光,日光太刺目,他融化在一片春日融融之中。最后的最后,他想了起来,之前遇见的那人,是他的尸体。
  石子濯忽然就想起这个故事来。这个故事,是曾经一个说书人讲的,讲得故弄玄虚,就为了博他的赏钱。石子濯却觉得这个故事并不该归于猎奇,他当初听过之后,便觉得有些浅淡的难过,今日忽又想起,悲伤之情又添一层。
  石子濯想,我遇见我,又何尝不是“这人”和“那人”?杀人者难回头,我揽下这些罪孽,本就不得善终。最后的路终究还是要自己一个人走,纵然是另一个自己,又能陪自己到什么时候呢?
  分别之后,真的能再见面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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