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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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北疆的冬来得更早些,如同刮刀子的朔风,还卷着粗粝的雪沫子,一些禁不得寒的新兵身体不敢瑟缩,眼睛死死钉在城头上,那处有一面旗角翻卷的旌旗,而胥衡就立在这面安国的旗帜下。
  他身形挺拔,如同不远处的连绵山脉,玄色重甲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那张脸经了风雪打磨,似乎更加冷凝了些,唯有一双沉静的眸子,此刻正穿透呼啸的风雪,投向关外那片被茫茫白色覆盖的旷野。
  极目远眺,一队灰色的人马在整片雪原匀速移动,方向正是山脉这边,无数粗壮的马蹄踏在冻土,发出不小的轰鸣,隔着如此距离,却依旧能感觉到这上万东胡铁骑的威势。
  “少将军。”北疆的老将余奎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极力压抑的粗重喘息,“斥候回报,东胡铁骑已至河骆漠,至多半日便会达喀色山脉。”
  喀色山脉中部有一道,从前是安国同北疆以外蛮族通商的管道,后逐渐荒废,可此道仍旧是直抵锡府的最快路径。
  胥衡没有回头,视线依旧牢牢钉在远方那片越来越近、越来越稠密的黑色浪潮上,沉吟片刻道:“传令。”他的声音清晰地贯入身后所有将领耳中。
  “其一,即刻焚毁锡府所有粮秣屯点,一粒不留。”
  命令简洁,其中意思让人胆寒,几个负责粮秣的将官脸色瞬间煞白,嘴唇翕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说话。
  “其二,”胥衡的声音毫无波澜,继续下达着指令,“撤离锡府剩余的百姓,明日之前。”
  这一次,众人连呼吸声都似乎停滞了一瞬,先是断粮再是撤民,难道决定放弃锡府了吗?
  “其三,”胥衡转过身,缓缓扫过身后一张张惊疑脸,最后落在一位身材异常魁梧、沉默如山的黑甲将领身上,“熊镶。”
  “末将在!”那黑甲将领猛地踏前一步,声如闷雷。
  “率你麾下三千玄甲重骑护送百姓至淮边城。”胥衡的手指指向后边隐在平丘之后的城池,“死守城中,未得我号令,擅动一步者,斩!”
  “末将,领命!”熊镶没有丝毫犹豫,抱拳低吼,转身便走,沉重的甲叶摩擦声铿锵作响,迅速消失在通向城下的阶梯口。
  三道军令轰然落下,整个城头陷入一种近乎窒息的死寂,胥衡再次转过身,面朝城外,“其余人随我前往关隘口设伏。”
  饶是从前见惯他用兵的余奎也下意识呼吸一窒,除却少将军同他,剩余不过百人,如何能抵挡上万铁骑?
  胥衡显然意已决,转身下城楼,翻身上马,声音不高:“今日生死未知,若有不怕死的便随我来。”
  意外的是,无论老兵还是新兵,脸上有着不同神情,脚步没有退一步,相反不约而同喊道:“我等同少将军,生死不论。”
  ……
  锡府距离喀色山脉较近,且途中全是平原与小丘,他们更快一步达到关隘口,两侧绝壁如刀劈斧削。谷底最宽处不过十余丈,怪石嶙峋,只容得下三五骑勉强并行。一条被马蹄和商队踩踏了不知多少年的模糊小径,逐渐消失在峡谷深处更浓重的阴影里,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岩石的冷腥。
  胥衡率先伏在峡口东侧最高一处断崖的背风处,目光沉静如古井寒潭,穿透峡谷入口弥漫的薄尘,投向北方那片被枯黄草色覆盖的苍茫原野。
  忽然脚下传来极其轻微的悉索声,一个身形精瘦矫健,如同能在峭壁上行走的岩羊的人手脚并用地攀了上来,他是本队的斥候,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粗重喘息,却又异常清晰:“少将军,来了!最前面的人大概有七千上
  下,全是轻甲快马,打头的是“黑狼旗”!离峡口……不足十里!”斥候的手指向北,指尖微微颤抖。
  黑狼族是东胡族统率的部落,轻骑兵尤为突出,上回北疆之乱也是他们为前锋探路!胥衡微微偏头,目光扫过身后匍匐在乱石缝隙、枯草丛中的影影绰绰,整整三十人。没有披甲,只穿着利于攀爬的紧身劲装,外面罩着同样的灰扑扑伪装斗篷,这些都是跟随上一回跟过他的老卒。
  峡谷入口处,一片枯黄的、半人高的蒿草丛微微晃动,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荡开的涟漪。那是埋伏在谷口最前沿的暗哨,用最轻微的动作传递着信号——敌人前锋已近!
  胥衡缓缓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彻底敛去,只剩下纯粹的冷静。
  风声呜咽一下又一下,谷口外,遥远的地平线方向,先是传来一种低沉的、如同无数只巨手在同时擂动鼙鼓的闷响。渐渐地,闷响变成了密集如暴雨敲打屋檐的“哒哒”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最终汇聚成一片巨响,动静使得崖壁上的细小石碎都在簌簌滚落。
  等到黑潮终于涌现在视野尽头,他们身上只有简陋的皮甲,甚至赤着半边臂膀,露出虬结的肌肉,脸上涂抹着猩红或靛蓝的狰狞油彩,,冲在最前方的数百骑,簇拥着一杆异常醒目的旗帜——玄色的底子,上面用粗犷的赤色线条勾勒出一头獠牙毕露的血狼,模样狰狞可怖。
  为首的胡将异常高大,骑在一匹看起来神骏的黑马上,上身只套了一件镶着铜钉的皮坎肩,粗壮的胳膊裸露在外,肌肉虬结,腰间别的一柄沉重的弯刀,口中还在吐露着胡语,催促着身后的人手加速。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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