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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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他,我想想,比你的年岁还小,人却是无法刺穿的顽石。”
  图伊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东胡的那位野心不小,邀请我们联盟,是想让我们作为他用来撞开那道天堑的‘攻城锤’,是消耗品!是铺在胜利之路最前面的、注定要流尽鲜血的石头!”
  哈则的脸色白了白,争辩道:“可是首领,使者说……战利品按战功分配……”
  “战功?”图伊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打断了他,“在东胡的天平上,我们整个部族战士的性命,不值一提,我们倾巢而出,就算侥幸不死在山下,最后能分到的,不过是他们啃剩下的骨头渣滓,还要付出多少好儿郎的性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脚下自己部族的营地。那里篝火点点,炊烟袅袅,隐约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和妇人呼唤归家的声音。经过内乱之后,他致力于让大家休养生息,如果此时再起战争,那族中的勇士只会越来越少,毫无疑问,那便是部族的衰落。
  “更重要的是,哈则,”图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悲凉,“那道关,不仅仅是山。它隔开的,是两种部族。草原是我们的根,是长生天赐予我们驾马驰骋的地方。关内的世界,繁华似锦,却也暗藏杀机,如同极易忽视的沼泽,一旦卷入其中,就像雄鹰被关进金丝笼。东胡想成为关内的王,而我们……”
  “或许会在那片不属于我们的土地上,失去生命,更会忘记曾经孕养我们的雪水。”
  一阵寒风掠过土丘,卷起枯草和尘土。图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当他再睁开眼时,那里面翻涌的痛苦挣扎都沉入深潭,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忧虑。
  “不答应,东胡的兵师可能立刻就会调转方向,踏平我们这片水草并不丰美的营地,拿我们的头颅祭旗,再裹挟我们的妇孺去填充他的部族,甚至成为他们的试药人。我们……没有选择。”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却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草原的法则就是如此,哈则。狼群捕猎,弱小的狼要么追随,要么被撕碎。我们太弱小了,弱小到连拒绝的资格,都是一种奢侈的妄想。”
  图伊的目光再次投向自己部族那相对黯淡、却充满生活气息的点点篝火。他的背影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孤独而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部族的命运。
  “传令下去吧,”他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召集所有能拿起刀枪的勇士。告诉族人们……准备打仗。不是为了荣耀和财宝。”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苦涩与无奈,“是为了……活下去。像草原上最卑微的野草那样,汲取水的滋养,愿长生天会庇佑我们。”
  他说完,不再看哈则,而是朝着天空做了几个手势祈祷,身后的哈则不知为何,草原最英勇的男儿第一次感到不安,是为了部族悬而未决的前途。
  但愿长生天保佑我们。
  他想。
  千山之隔的西北军营中,烛芯“啪”地爆开一星火花,伏案疾书的章修笔锋一顿,一滴浓墨迅速在军报上洇开,他搁下笔,捏了捏紧锁的眉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桌角——那里空空如也,本该摆放着来自京城的邸报,已经连续七日空无一物。
  “殿下,”赵峰的声音沙哑,“您已批阅了半日,歇息片刻吧?巡防营报,今日风沙过大,各部已按令加强警戒。”
  章修没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案几,发出单调的叩击声,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京城的消息还没传来吗?”
  “许是天寒地冻,驿道艰难……”赵锋试图宽慰,但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西北驿道虽苦寒,但朝廷传递军情政令的八百里加急,从未无故断绝七日之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声,打破了堂内压抑的寂静。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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