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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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意迟四处寻找很久,唯一的机会是镇上一家小饭馆的杂工。初见面,老板是个面露凶光的男人,一脸横肉,左边鼻梁处有一个凹陷的疤。他做老板也做厨师,要招一个便宜的杂工,负责洗碗和其他事情。
  “你?”饭馆老板叼着烟,坐在电扇下面挑剔地看着杨意迟,嘴角露出讥讽的笑,“瘦得跟个猴似的,能行吗?”
  “能。”杨意迟说,“我什么都会做,但我目前只有晚上能过来,工钱可以便宜点。”
  老板盯着杨意迟看了半天,最后他让杨意迟把手伸出来给他看,杨意迟照做——这的确是一双干过活的手,老板和他都清楚这一点。没过一会儿,老板还是同意让杨意迟先来试试。
  因为杨意迟只能晚上去,所以工钱很少,好处是有一顿夜宵,常常是没卖完的一点食物。对此杨意迟很满意,不仅解决晚饭问题,还额外有了收入。最开始的几天比较难,但杨意迟在杨家干过许多活,上手很快,老板屡次想挑刺却没找到机会。
  杨意迟干活非常勤快,而且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没有一刻是偷懒的。过一阵子,老板尝到甜头,对杨意迟也满意起来。
  老板说起上个学徒的事情,嘴里骂骂咧咧:“妈的,上个在这里的傻逼手脚有点不干净,还经常偷懒……你小子倒是挺老实的。”
  杨意迟麻木地点点头,没有把这句话放进心里。实际上他什么也不关心,他只在乎自己要怎么活下去,怎么考第一名,怎么还钱。离开西陵村,这里依然是个平庸又灰暗的小镇,他要再逃得远一些。
  一天晚上,从饭馆外走进来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女孩脸上化着夸张的烟熏妆,瘦得像竹竿。她的包松松垮垮地挂在右边肩膀上,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啪地一下把包甩在桌子上。
  老板脸色一变,抽着烟跟那女孩吵起来,嫌弃道:“你看看你那头发!像个鬼一样!你他妈明天出去站那儿都能去卖了!”
  “神经病啊!”女孩立刻不服输地尖叫起来,“我操,哪个当爹的像你这么说话?”
  “也没几个好女孩像你一样在外面鬼混的!”老板转身走进后厨,冷着脸拿刀砰砰砰地剁肉,咬肌猛地变大。
  “疯子。”女孩冷笑一声,把口香糖吐在地上。
  粗俗的父女,粗俗的对话,粗俗的一切。
  杨意迟头也不抬,只是干着自己的事情,冷水没过他的手腕,一个个肮脏油腻的碗碟在他手里旋转,白色泡沫像海浪般堆积在下水口。杨意迟沉默地把所有的碗洗干净,十根手指头被水泡得发皱,手心和手背也变得干燥通红,布满细小的伤口。
  秋天的夜逐渐转凉,难熬的酷热沉寂下去。
  杨意迟干完活,装着今晚剩下的饭菜,端着饭盒坐在石阶上,借着一点余光吃东西。他的膝盖上摊着语文课本,他一边吃饭,一边冷静地在心里背课文。
  老板的叛逆女儿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也一屁股坐在杨意迟的身边,对着他嚣张地打了个响指:“你是高一的?我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给我爸干活是不是很累……”
  她一口气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往杨意迟这边凑的时候,身上散发出一种劣质香水的味道。杨意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他没有说话,快速地把东西收拾好,课文也背会了。
  “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不是原来住在西陵村?我有个朋友好像跟我说过,他说西陵村有一个小……”女孩笑眯眯地跟着站起来,手指意味不明地卷着发尾。
  杨意迟的动作一顿,微微偏了偏头,在女孩看不见的地方捏紧了拳头,但他依然没有理会。
  “我知道你有时候会睡在我们家饭店的后面,那边有个棚子,里面那张折叠椅还是我扔的。怎么?你现在是无家可归?你不会还经常在后面拿冷水洗澡吧!”女孩继续慢悠悠地道。
  杨意迟终于转过身,回头看她:“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女孩眉一挑,打量杨意迟的脸。她的眼睛里没有明显的恶意,有的是一种残忍的新奇,仿佛杨意迟是一个从玩具王国走出来的人。这种眼神,倒是以前他没见过的。
  说话间,女孩又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扔了一块给杨意迟,说:“我知道有个地方,比后面那棚子好多了……好像是许多年前那边死了个人,后来那地方就慢慢废弃了。我们把那儿叫做鬼楼,你有胆子住那儿吗?”
  杨意迟竟有点感兴趣,想了一会儿,平静地问:“在哪儿?”
  女孩没有夸张,镇上还真的有那么一栋废弃的建筑物,跟她形容得半点不差。杨意迟绕着快要倒塌的屋子转了几圈,看见有半面墙几乎是空的,但不知道是谁拿防水布遮了一下,走进去之后里面还有张快散架的铁床。
  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但杨意迟想她说的没错,再怎么样也比饭店后面的简陋的雨棚子好。他又在里面转一圈,看见另一面墙壁上有烟熏过的痕迹,地上还有不少散发着恶臭的生活垃圾。
  “这里有人住过。”杨意迟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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