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3)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为首的武侯怔了怔, 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己的配刀,那不是什么名器,不过是北齐早就落了俗的环首刀而已。
  武侯颇为不解,预备回话,却不想人已经走远了。他直起身,只见一个笔直瘦削的身影,渐渐就和朱色的城墙融为了一体。
  陈翛并没有回陈相府,他踏入了好几年未曾理会的陈家。一个在城东繁华场子里不知名的小宅子。
  陈九子向来不被人所喜,这府里欺辱过他的人不少,此刻见他当了大官,躲避都来不及,自然无人胆大敢在他眼前晃荡。
  他进来的时候也没人拦。陈翛面无表情的穿过游园,草木繁茂,水洗的新绿满是初春气息。他推开了当初住过的小屋,而今里面设了一个小灵堂,瞧着倒是干净,看来平日还会有仆人来清扫。
  人活着不珍视,死了却还要摆这样的排场,陈翛觉出了一些讽刺。
  当初九姨娘抛下了他,却倒底没有命回京。没人知道她死在了哪儿,或是被人轻贱了、再嫁了都未可知,不过对于陈家来说,一个正常已故的由头比其他什么流言都要好。
  这灵堂,是给陈相一个脸面勉强造起来的。
  灵堂上燃着一对白烛,烛泪沿着灯盏淌下来,在糕点旁边成了小山堆。他看着那灵牌,瞧着上面的字,心中罕见的平静,竟是一滴眼泪都未流。
  活了二十年,挤下来的鳄鱼泪给了奚州春平街的阿婆。躺在这块破木头后面的人,予他以血肉,自然值得他拿骨肉来偿还,可是却不配得到他的眼泪。
  陈翛就这么站在灵牌前,什么也不做,发着怔。
  忽然有一阵声响从食案后面传过来。陈翛心上泛起浮躁,他撩开布帘,脸色很不好看,常时间难以疏解的怒气积在这一刻,眼见就要爆发。
  白布后面是一个梳着双髻的女童,大约四五岁的样子,此刻手上正攥着一个青果,颤颤巍巍跟个鸡崽似的,人长的黄黄瘦瘦,面颊深陷,眼神躲闪。
  陈翛原本强撑着的衰弱精神在瞧见那孩子的一刻绷断了。灯烛昏暗,眼前似乎有一阵飞蝇而过,陈九子听到自己发哑的声音,有惶然、有无措。
  “......小空?”
  小孩睁着一双眼,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白皙、眼带血丝的男人,瑟瑟出声:“九哥。”
  陈翛单膝靠地,向前移了一步,并不碰她,像是不大敢。双手紧紧蜷缩在一处,没了荼芜香安神,他觉得自己心绪难宁,有许多话要说却都积压在心里,可能是厌烦,可能是疲倦,也可能是......委屈。
  这样荒唐。
  一时的心智混乱使得陈翛面上血色褪了许多,为了和明宁帝商讨这些琐碎阴私之事,他已经几日未进米食,现下一身骨头都是虚的,不过是一副装着血肉的散架子罢了。
  陈十六瞧着他,大约觉得这个九哥并不会害自己,胆子也就大了些,她将青果递给他,“哥哥。”
  陈翛迟缓地接过,恍惚中有另一个影子与眼前这小姑娘重合在一起了。他喃喃道:“怎么在这里待着?”
  十六转了转眼珠子,回道:“没有人管我,我太饿了,这儿有吃的。”
  陈翛看了一眼灵堂上的摆盘,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陈十六蜡黄的一张脸上回了些气色,她笑道:“你是九哥,我知道的,爹娘阿嬷都说你当了大官,我们家也要跟着你一起好起来,往后跟着你住大屋子,有吃不完的东西。”“……九哥?”陈翛怔怔的重复着这一句话,他放下了平日做惯了的官派样子,直接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全无仪态可言。他竟然低头,咬了一口那青果,很认真的咀嚼起来。陈十六探头:“很甜吧?”
  那枚青果在他掌心不及一握,他单手抚额,疲惫的摇了摇头,有一瞬间的松懈,像是在说什么胡话,“你怨不怨我?”
  陈十六没大明白他在说什么,又觉出些恐惧来。她知道那话大约不是对自己说的,可是这儿除了自己还有谁呢?
  察觉到对方眼神,陈十六吓了一跳,她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怨。”
  陈翛却轻声一笑,唇角的笑容很是苍白勉强,“狼崽子,惯会扯谎。”
  小姑娘心中忽然觉出了九哥的温柔骨来,她多了个心眼子,膝行上前,小声道:“九哥,爹很凶,他们都说,爹不喜欢庶出。”
  一阵长久的沉默声,陈翛将那枚青果塞回陈十六手中,单膝离地起身。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