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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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禾真从小饭量就惊人。
  偶尔会去别人家蹭饭,刚开始人们都掉以轻心,三岁小孩儿,各家各户常吃的也就那几样,浆水面、搅团、汆面片、烤洋芋,不过,成禾真很快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吃到后来附近几户大门紧闭。
  人们都知道她的情况,她爹成建军老家在这里,不过早早就离开了,去大城市打拼时,认识了成禾真她妈,谷红郦,彭城人,尖下巴大眼睛,看对眼,成了。两人虽相隔天南海北,把大城市当耶路撒冷圣地巡礼这点倒一致。无论如何,上海或北京,这两个城市的地位不可撼动,进大城市打工的尽头也不过如此。
  更别说上世纪末最后几年,正赶上股市如火如荼,1999年5月16日,上证指数飞涨4.64%,极大地鼓励了市场信心,包括成建军的。女儿刚好出生在5月15日,这不是冥冥之中的旨意么?!这对夫妇一个冒险,一个泼辣,运气却不太好,手里本金和借来的五千元赔得精光掉蛋以后,争吵爆发,分道扬镳,一拍两散,各自成家。
  她则留在原地,在大伯、大伯母、爷爷的家里,做起快乐的野蛮人来。
  父母也不是全然杳无音讯。谷红郦每个月会寄过来八十元、照片,和用词隐晦的信件,想让成禾真回自己的老家那边亲戚生活。成建军则偶尔寄来对成禾真的不满——她真是小灾星,连累得他作万红丛中一点绿,连老婆也被害得绿了。这话是大伯和大伯母议起的。话里话外,夹杂着对谷红郦的不满。尽管两个人同时离婚,但谷怎么敢半年内重新嫁人呢?毕竟是个女人!
  对于成禾真来说,她不会想那么多。那时,她是个不会听话外之音的人。每天用脚步丈量土地,跑起来闷热的风也拢不住她。
  奔跑,呼吸,吃饭,拉帮结伙占山为王,给随从大臣(一名五岁三名四岁)、宰相贺云岷(七岁高龄)划分土地,被田园犬追得满山乱跑,事都没少干,倒没几件干成的。
  村里人嫌弃地看着她每天忙碌的身影,扎刺短发,性别不明,眼睛像乌黑的葡萄,成天跑过来跑过去,一身汗没用得湿透。大家心说,真是条能跑的小土狗。
  为什么格外爱跑呢?有人跟她说过,她是跑步的好苗子。镇上的小学,她六岁进去,不小心跑过了一堆人,被教练拽过去看四肢、问父母身高。
  成禾真边上课边跑着。小学体育老师也夸过她跟腱修长有力、步频越来越快。
  200年,她在成江镇上的小比赛拿了6到9岁女生组的冠军。
  发现自己擅长某件事的感觉,不可言说。她每天背书包出门,深沉地审视这个世界,发现天地焕然一新了。
  谁说她只会吃?她会跑出新天地的。听体育老师说,运动员能跑得很远。市里有个跳高全国铜牌,连上三次报纸,荣誉加身,光宗耀祖。
  成禾真怀揣着幼小而蓬勃的野心,观察着它幽幽跳动。
  静候自己上报的那天。
  而理想第一次受到冲击,是来自一个三年级学姐归队。
  学姐叫崔钰。
  三年级,在她看来遥不可攀。对方的天赋,更是好得离谱。每次老师按下秒表的赞叹神情不会出错。
  成禾真算得上靠野兽直觉存活的人。
  她习惯了直来直去的撕咬,紧盯着观察,伺机而上,拼尽全力。对方则更细腻、话更少。身上还笼罩着一股挥不去的神圣的哀伤。
  人家跑得比自己快,老一起玩的陶映野还是本校出了名的霸王——明显比自己身边的七岁重臣贺云岷更威风。
  审视自身,成禾真绝望地发现,她果然就是只饭量大的土狗。
  仅此而已。
  在不自知的时候,成禾真的眼珠和注意力,都全身心地放在了这么一个人身上。而她竟然经得起这种审视。十岁半的学姐,绝对不会察觉,在学校走路时,马尾晃动的幅度都有阴暗人士在观察学习。
  说不上来,心底好像埋了根针,时不时扎得她隐隐作痛,又闷闷的。尤其是怎么练都毫无成效的时候。
  以前喜欢的夕阳也不美了,爱挂一下午的歪脖树也没意思了。
  又长大了一岁,成禾真潜意识不愿意承认,或者讲,根本也分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嫉妒两个字不好听,字形也不好看,似乎是所有人避而不及的糟糕品格。
  归根究底,也许只是一种失落。失落在于发现,新鲜的火苗咻地灭了。
  她不能再渴望这件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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