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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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青州城城郊的一处密林,平日里周边只住着些农户,此时瓢泼大雨,洗刷着方才打斗的痕迹,萧持钧左肩的伤处还在汨汨地流着血,顺着衣袍染红了大半个臂膀。
  嘴角传来祝余指尖冰冷的触感,萧持钧抬了抬完好的右手,轻轻握住祝余的手腕,摩挲了一下,一双眼细细打量着祝余:眼眸有神,眉间未见愁绪,身形单薄但未见伤痕。
  他微微坐起身,手里依旧紧紧握住祝余的腕子,稍稍用了些力气,将两人距离拉近,盯住祝余的双眼,尚未言语,便见那双眼浮出些红意,酸涩难忍,祝余避开他直白的目光,眼睫不自觉地轻颤,一滴泪和着雨水落下,她动了动唇,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萧持钧松开她的手腕,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他的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捧住她的左脸,轻触眼角,而后顺着眼廓轻柔地拭去满溢的泪水,方才哑声道:“瘦了。”
  祝余鼻尖一酸,喉头震颤,狼狈地低下头,去看萧持钧的伤,白衣染血,被雨水打湿皱成一团,她不敢用手去碰,撕下一片裙角,草草包住伤口,准备将人扶起,又想起他被打落的佩剑,当下便要去寻,正欲直起身,手腕便又被狠狠攥住:“你去哪?”萧持钧面色苍白,嗓音还有些喑哑,强撑着没昏过去,死死拽住她。
  祝余抬起另一只手,覆在萧持钧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你的佩剑还在那边。”言毕就要起身离开,有些微妙的瞬间,蓦地察觉出什么,又回过身,握了握萧持钧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大雨如注,萧持钧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祝余,她四处翻了翻,在黑衣人的尸体下寻到了遗失的佩剑,拾起时,却在黑衣人腰间发现了一块令牌,她身形一顿,用力将令牌一把摘下。
  萧持钧的伤得先找个郎中瞧瞧,祝余将他扶起,撑着他缓缓走出密林。
  动作间萧持钧将头右偏,沉沉的呼吸靠近她的耳畔,祝余不自在地咽了咽喉咙:“伤处可还好?是很疼吗?”萧持钧忍了忍左肩尖锐的疼意,侧过头看着她紧绷的下颌,还是和从前一样,抿起嘴时整个人都透着股冷硬,雨水落下,蔓延过皮肉上细小的绒毛,顺着下颌滑落,一滴一滴珠串似的,汇成脚下浑浊的泥水。
  久不见他答话,祝余吃力地抬起头,大雨兜头而来,细密的雨滴悉数落在她的脸上,透过急剧的雨幕,她去看萧持钧的神情,只一刹,便跌进他注视已久的目光中,两人目光相接,祝余有些愣神,嘈杂的雨声里,仿佛传来朦胧的鼓点,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在雨水冰冷的触感里,她忽然心头一热,抬起手,笨拙地去擦萧持钧脸上的雨,一边擦一边偷偷流泪,泪水混着雨落下来,哀切地看着他,珍爱又眷恋。
  萧持钧缓缓低下头,面颊贴着她的掌心,温柔地蹭了蹭,拢住她的手,摇摇头:“我没事。”而后就这样牵着她,靠着她,继续一点一点往前走。方出了密林,就遇上了黄老汉,后者见萧持钧一身血,急得手忙脚乱,连忙背起人,健步如飞就进了最近的村子。
  祝余拿着两人的佩剑紧随其后,风雨交加,土腥味裹挟着淡淡的血气,弥漫了整个鼻腔,她试着抬了抬左臂,行动间有些滞涩,低头一看,前些日子未好全的刀伤又开始往外渗血,一对佩剑被握在手中,两条剑穗靠在一起,行走间又被风吹得缠缠绵绵。
  掏出方才从黑衣人身上拿到的令牌,祝余细细揉捏查验,在令牌下方,摸到了熟悉的凸起纹样,沿着纹路往上摸,触到了那处刻骨铭心的凹槽,轻按一下,完整的令牌自中部打开,露出薄薄的夹层,是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字:十三月。
  祝余脸色霎时一白,握着令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有些茫然地停下脚步,萧持钧被黄老汉背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夜幕中还能看见染血的白衣,她却仿佛在往后回退,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浮现:萧持钧被一刀砍中后背,手里紧紧攥着她的剑穗,最后被一箭当胸而过,当场殒命,而自己,身下护着一个孩子,死在了乱箭之中。
  一幕一幕,恍如昨日。
  握住令牌的手抵住心口,祝余有些恍惚,自从重伤醒来到现在,一切都像在梦中,她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临死前的走马观花,直到摸着令牌上宵衣卫独有的夹层,她才真正意识到。
  她真的,重新活过来了。
  第2章 莫不令仪
  ◎“小鱼,我很担心你。”◎
  黄老汉的屋舍就在一处田庄附近,低矮的三间瓦舍并一个狭小的院子,自从离京后便一直住在此处,他并不曾娶妻生子,一直是独身一人,平日里便种种菜,打打猎,倒也悠闲自在。
  背着人进了东边的卧房,见祝余还在院子里愣神,黄老汉匆匆而过:“令仪,你就住西边儿那间吧,还要劳烦你照看二公子,我这就去找郎中……”言罢又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不见一丝老态。
  令仪二字,已经很久无人提起了,这是她当年的名字,彼时太子妃尚未出阁,平日最好诗书,便从手边诗文中挑了令仪这个名字。
  岂第君子,莫不令仪。
  从那之后,她也算有了个正经身份。
  黄老汉曾在帝京开过戏班子,平日里替萧持钧打点消息,后来因为救人受了重伤,萧持钧就将他送至青州休养,也不再启用,只当个闲散老汉度日。
  祝余从前偷跑出府替太子妃送信,晚归时萧持钧便会领着她去黄老汉的戏班子歇息,那也是个小小的院落,院中有一口井,还有一株梨树,每年结果时,黄老汉都会送些给她,就连这身武艺,也是萧持钧和黄老汉教给她的。
  祝余放下佩剑,环顾四周,还是跟前世时一样,连陈设都未变过。
  进了卧房,萧持钧被黄老汉草草放置在床榻上,祝余微微俯身,去解萧持钧的外袍,许是伤势有些重,他还昏睡着,一身泥水混着血迹,白衣已经脏乱得不成样子,去了外袍,祝余又去抽他的腰带,刚覆手上去,便见他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哪有什么昏睡之色。
  “那你自己来。”祝余收回手,神色有些尴尬,臂弯处还搭着他褪下来的外袍,萧持钧迟钝地抬了抬手,淡淡道:“你来吧,我手使不上劲。”也不等祝余动手,便靠着床坐起,面色苍白地望着她。
  祝余转身就出了房门,萧持钧盯着她的背影,也未出声制止,只是神色有些冷,而后便直起身去解自己的衣裳,伤处受到挤压渗了点血,时间久了血肉与衣物粘连在一起,萧持钧面无表情,手上用力狠狠地扯开,利落脱去,搭在床榻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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