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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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阔褪了朝服坐于高堂之上,却仍旧威严肃穆,惹人寒噤。他打量了一下汪其越,让他起来。
  汪其越双手捧着春宴图递给身边的小内侍,画卷在赵阔面前徐徐展开,战火的痕迹还带着淡淡的黄色,但整幅画颜色笔触仍旧鲜艳工整,尤其是画上的题跋与赵阔的字迹如出一辙。
  赵阔脸色一变,眼睛陡然睁大,半晌没有说话。他缓缓起身走到画卷面前,声无波澜地问道:“这幅画被烧过?”
  汪其越无有不答:“是的。被火燎了几个洞,好在有高人修补,这才得见天颜。”
  赵阔抚上题跋修补的地方,问道:“谁?是谁补得?”
  “哦……是草民的一位朋友。因是个妇人,草民也不好直言其名讳……”
  “说。”赵阔从画卷上抬起眼,锐利的目光看得汪其越身心发麻,“告诉我她的名字。”
  “嗯……穆、穆宜华。”
  宫室内瞬间变得安静,好似无人存在一般,唯有浮尘在阳光下幽玄飘动。
  “谁?”赵阔的声音有些发抖。
  “穆宜华。”汪其越以为赵阔没有听清,介绍地更加详细,“是一位从汴京之难逃出来的富贵人家娘子,丈夫在战火中丧生,自己做了寡妇,带着弟弟来了明州。吃了不少苦呢……好在现在都好了,她可聪慧勤奋了,主要是手艺好,若非是这一手修画的手艺,我们俩也不会认识,这幅画也不会这样完好地送到您面前。”
  汪其越见赵阔还是没有反应,想着既然把穆宜华的名字都报出来了,不如也给她讨个赏:“还有一事,陛下怕是不知。那次左翰林来我们明州收军饷,除了我们这些豪绅以外,穆娘子也捐了三千两呢。穆娘子还给襄阳城送过军粮,听说遇上了逃兵劫持,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穆娘子虽爱钱财,家国却永远都摆在第一位,想来也和她的身世有关啊……
  “穆娘子忠义两全,不爱名利,从未想过从官家这儿得到什么。与她相比,我们这些豪绅也实在是不值得官家的嘉奖……”汪其越看了赵阔一样,见他没有不耐烦的样子,继续试探说道,“因此……草民想为这穆娘子请一赏赐,您皇恩浩荡,穆娘子定会结草衔环,更为大宋的江山社稷做贡献的。”
  汪其越全然没有察觉赵阔愈来愈暗的眼神。
  汪其越一句句地讲着穆宜华那些他不曾熟悉、不曾参与的过往,而那些过往中却有那么多的其他人。
  穆宜华活下来了,她好好地在他的庇护下活了这么多年,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一个名门闺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会砍柴种地做饭,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赵阔不敢想。
  穆宜华瞒了他很多事情,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是她没有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赵阔心绪翻涌,却只能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隐藏。
  他缓缓抚上那盖着“夭夭”和“民清”两枚印章的地方,指尖滚烫,几乎要将他灼烧。一柄锋利的匕首破体而入,直直地扎在他的心上。前尘往事奔涌而至,将他的喉间心口堵满——原来,一切都已经这么遥远了。
  上巳春宴图,满载着所有人的期许与快乐,上面有他的母亲妹妹和妻子,还有他求而不得的意中人。画中的她们笑得开怀恣意,挥斥方遒,真真不负那一句“吹花嚼蕊风月俦,扫眉才子笔玲珑”。可时过境迁,如今画中的她们,又还有多少人留于世间呢?
  幸好幸好,老天有眼,山高水远,还能让这作画之人活下来,还能让这幅画几经周转重新回到自己手中。
  “穆宜华如今身在何处?”赵阔让人将画卷收起来,“她可过得好?”
  皇帝问话,汪其越无有不应:“穆娘子如今过得好,已经定亲了。噢,还是和……和左翰林定的亲呢,您……不知道吗?”
  耳边轰鸣,赵阔只见汪其越嘴巴一张一合,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眉头一皱,目光陡然变得严肃凛冽,质问道:“谁?”
  汪其越被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左衷忻……左翰林啊……”
  赵阔难以置信,再问:“谁?”
  “左衷忻,左翰林。”汪其越又补充,“他们……他们很早便相识了。当初穆娘子遇险也是左翰林前来救急才保下她,她才有命活到今天。”
  记忆回溯,几乎是在一瞬间,赵阔给这些年左衷忻的一切言行做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乔擢英催他回明州,根本不是因为家中长辈告急,而是因为穆宜华;左衷忻劝他放下过往朝前看,不是为了开导他,而是因为穆宜华;当年童蒯陷害穆家和自己,他毅然决然挺身而出,不是因为良禽择木而栖,还是因为穆宜华。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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