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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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上头那封,恰好是美国来的。
  第二年课业结束,公寓热闹了不少。
  又有一批新的留学生被送到这里,大家也会说起国内形势,会讲到宋先生遇刺。
  “宋先生家境贫寒,可当袁世凯派人送给他一本空白支票,保证永不退票,却被他拒绝。先生之志,在家国!我辈当效仿之!”
  “对!如先生所说,‘死无惧,志不可夺’!”
  有泫然泪下者,也有义愤填膺者。
  可如今大总统手握重兵,谁又能奈他何?
  沈奚听着,猜想,自己父兄当年是否也是如此,才落得最后的下场。
  这些人聚在一处,常彻夜畅谈。
  此时沈奚已经选读了外科,除了给傅侗文写信的时间,不舍昼夜苦读,从不参与他们的谈话。相熟的留学生里,也有一位男同学和她同专业,叫陈蔺观,倒是和她很投脾气,两人平素不太说闲话,但凡开口,就是课业。
  两人你跑我追的,学到入魔,上课做不完、画不完老师提供的模型,下课补上。不满足于解剖课、实践课课时,就由沈奚做东,这位男同学想办法,出钱去买通人,让两人旁观外科手术,也由此积累了不少珍贵的手术素材及解剖画。
  只是每每得到珍贵资料,两人都算得清楚,锱铢必较。
  陈蔺观家境贫寒,钱大多是由沈奚来出。有时钱用得多了,沈奚也会抱怨,昔日在烟馆有无人领回去的烟鬼尸体,真是活活浪费了。所有花费她都会记在账上,让陈蔺观记得日后要救活多少中国人,为傅侗文积福。
  婉风觉得沈奚学得过于疯魔,会想办法将她绑出去,听歌剧,看电影,她对这些并不十分有兴致。后来她迷上了心脏,可能教她的人在这个学校却没有。
  教授也说,血液汩汩而出,心脏无法停跳,在如此情况下手术,难度极大。
  “上世纪有人说,在心脏上做手术,是对外科艺术的亵渎。谁敢这么做,那一定会身败名裂,”教授在课堂上笑着,摊开手,“可已经有人开始成功,坚冰已经破除,我们会找到那条通往心脏的航路。”
  大家笑,对未来信心满满。
  等到了第三年,她顺利完成了预定课业。
  教授问她,是否准备继续读下去?若她止步于此,在专业上很是可惜。
  她举棋不定。
  傅侗文从未说过对她未来的安排。
  这一夜她在灯光下,翻看着自己生物学的笔记到快天亮,终于从笔记本下抽出早备好的信纸,给他写了一封信。这是她头次提及“今后”二字,想是内心惧怕,怕他会说“后会无期”,或是“不宜再见”的字眼,她遮遮掩掩,写满三张纸也没说明白这封信的主旨。
  这一回信寄出去,她又从夏盼到冬。
  这晚,婉风和顾义仁都受邀去了基督教家庭聚会。她和陈蔺观切磋血管缝合术,转眼天亮回到家,倒头就睡。再醒来已是黄昏。
  他的信被当作礼物放在地毯上。
  这一看到不要紧,沈奚人连着棉被滚下床,狼狈地抱着信和被子爬回去。
  床头柜的抽屉底层,放着专门裁信封的刀片,今年快过去了,才算用上这一次。
  她小心裁开信封,抽出纸,依旧是三折。
  心跳得急,手却慢,打开纸,又是寥寥两三句:
  我不日将启程去英国,归期不详。至于你的学费,无须挂心,可供你到无书可读之日。匆杂书复,见谅。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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