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满 第113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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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方禁军得令惶恐,皆不敢对曾经的垂帘女君动手,然如今台城之内已奉太傅为尊、他之所言无人胆敢不从,彷徨之后终于还是举刀向那羸弱的女子而去,又听天子在一旁高呼:“不要伤了她——你们都不许伤了她——”
  宋疏妍却早察觉不到周遭的变故,她的眼里只有那座燃烧的小楼、还有楼里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他离她很近,那么近,只要她再努力一些,便能……
  嗖——
  一尾羽箭破空而来,射穿了一个试图举刀靠近宋疏妍的士兵的脖子,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溅在她素白的衣襟上也像违时怒绽的梅花;下一刻她又听到骏马长嘶,回眸远望……果然见是那人的濯缨。
  “宋小姐快走——”
  嘶喊之声乍然入耳,细看去才见远处持弓之人正是娄风——他终归还是未领她的好意执意进了宫门,即便知晓最后的结果也要助她在死路之上撞破南墙。
  她恍惚地看着,见他身后还有上百身着南衙卫府形制铠甲的禁军,便是他们一度在金陵城下欲劝他们离开——南衙……南衙……在娄蔚之前统御诸卫的正是那人,而就在他业已离去的当下……他们竟还甘愿舍生为他身后的她杀出一条血路。
  “宋小姐——”
  “走——”
  ……“走”?
  他们想她“走”去哪里?
  走出那道宫门、从此形单影只做个孤魂野鬼?
  还是走向那座燃烧的春山……生死不论再见他最后一面?
  她早就有答案了、便不必再左右顾盼,自私的步伐只知向前,她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向后看——那是对的,在她身后目送她步步离去的娄风心中只有满足的赞许,无数锋利的刀剑正迫不及待要捅穿他的心脏、划烂他的喉咙,可他却仍感到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坦然从容的时刻。
  他知道的……一切至于今日,总有几分是当初娄氏种下的恶果。
  争胜好勇之心人皆有之,其实最初他的父亲娄啸也不曾有过什么害人恶念,只是不甘一族世代屈居人下、总想再为自己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罢了——然则上枭一败无可挽回,十年久战生灵涂炭,他们终归是背上了重逾万钧的业障,就算偿上十年百年也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而他亏欠最多的……便是君侯。
  世人将“有方无娄”的戏言挂在嘴上,人人都以为娄氏表面忍辱实则心下必存芥蒂,却不知太清之后他对方氏只有无尽的愧怍敬服,只因君侯待他太过宽厚、甚至与少年把臂同游时并无不同——他原谅他、提携他,将南衙卫府交给他的弟弟娄蔚,将人人觊觎的千机府交予姜潮和他,他让他去擒乱臣、推新政,点点滴滴助娄氏收回早已丢失的人望……与此同时他甚至从未对他多说过一句,仿佛并不知晓这样的恩情于他是何等的珍惜贵重。
  “朝堂之外不必如此客气生分,”他曾不止一次这样对他说过,“便同过去一样,唤我贻之吧。”
  ……“贻之”?
  他怎么敢。
  一个犯下滔天恶孽的罪人,一个甚至对好友都心存妒忌的小人……
  如何……还能厚颜无耻佯装无事再唤他一声“贻之”?
  ——可今日不同。
  他虽并未有幸随他同去长安赴死,可却总算得以在他去后替他最心爱之人了却残愿——那女子说得对,这世上有千千万自以为明白的人,可其实真正懂得他们的却只有彼此——他无法揣度他的心意、唯独只深知他那状似应有尽有的一生其实是多么清冷贫瘠,倘若最终世上还有一人能在生死尽头令他欢颜……或许也可算是他对他们的一种成全。
  无情的刀剑贴着血肉从颈间划过,区区不足一百之数的南衙禁军又岂是千人敌手?他看到许多相熟的兄弟重伤被俘、还有许多倒下便再也没能站起,汹涌的血气是那么冷酷又残忍,而远处那座即将倒塌的古楼还在冒着滚滚的浓烟。
  那女子已然离得很近了——
  他狠狠掷出手中的剑、为她击倒又一个企图靠近对她不利的士兵——
  四周之敌见他赤手空拳立刻蜂拥而至,他们争先恐后将利刃刺进他的胸膛,将他的脸用力踩进埋花的泥土——
  他感到自己的力气正在飞速地消散,甚至连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都变得那么艰难——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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