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 第4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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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勺子捏在手中,一勺粥反反复复地舀起放下。
  院中药味愈发浓郁,尽是备?????给张湍的,治病疗伤吊精神。她默许御医取用那些自宫中带出的名贵草药,一锅锅煎着,一碗碗送进屋去,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一碗粥被她搅得没了模样,直到凉透都没喝下一口。
  她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四州二十三县涉灾,死去百万余人,合省官员却串通一气瞒下不报。账目虽平却不合常理,做出这般账目,原南上下绝无人能独善其身。即便依张湍所说按律判罚,单死伤百姓隐瞒不报一项,他们也绝逃不过极刑。
  她没有做错。
  官场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盘根错节,纷杂难解。就该快刀斩乱麻。她既不想听那些官吏狡辩之词,亦不容许他们多活一日。
  汤匙被她丢下,撞上碗壁,叮一声响。
  “公主尝尝这个。”次狐先前看她没有胃口,叮嘱御厨做些爽口的菜式,这会儿菜已做好送来。
  筷子递来,她提筷夹了少许,是酸口凉菜,清爽解腻,带着山中独有的清芬,化去院中争先恐后闯入鼻息的污浊混气。两筷野菜入口,她稍舒心些许。次狐又送上小碗温粥,哄她喝下,填个半饱便不再吃。
  “可算见到公主笑。”次狐轻笑着整理盘盏,交由仆役收起。
  左右闲来无事,她带上次狐往清云观四周闲逛散步,避开院中久久不散的檀香药味。漫步山林之间,她突然好奇问道:“出来一趟,我是不是越发好欺负了?”
  “公主何出此言?天底下,哪个敢欺负公主。”
  “张湍竟敢说我愚蠢。”她又恼又笑,“我竟还放了他。”
  “是公主仁慈。昨夜还忧心观里床太硬,张大人身上有伤躺着不舒服,准了他在您床上歇息一夜。”次狐提起她的裙摆,随她踩上满布青苔的石阶。
  她有些无奈,却消去恼意:“他一贯不识好歹。”
  “这事倒也全非张大人的错。”次狐柔声道,“张大人离京办差,比不得公主威望,办事自然束手束脚、畏首畏尾。他是不知道,有公主您在,差事办得好与不好,皇上都不会为难他。他是被吓坏了,这才口不择言。”
  她蓦然笑起,偏头看向次狐,转念一想又道:“他可不像是个胆小的。”
  “以他冒险下山给公主报信来看,确实不像胆小。”次狐温笑两声,“可见还是要有公主为他撑腰才行。今晨奴婢斗胆听了几句,张大人是怕原南没有官府管理会出乱子。公主不妨帮帮张大人,让他也能安心些。”
  “他骂我,我还要帮他?”
  脚步停下,静看山间。远处山岚未散,云雾缥缈,挂在苍青碧绿之间。张湍纵马下山时,或许就是在这烟霭之中穿梭——到底是一心念着她的。她轻叹一声:“本是想让他安心养病,结果他自己怕成这样,再这样急上一阵子,怕要没命。走吧,回去瞧瞧。”
  ?
  后院房中,张湍吃过伤药,再饮参汤,吊起精神应对着眼前一众同僚。
  钦差使团一行人中,数他官衔最高,皇帝亦下圣旨,此行一切事宜由他做主。秦峦等人着急上火,等着他来拿个主意。可见他衣襟带血,面色苍白,众人急在心里、急在脸上,却半晌吐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是秦峦看他稍有些精神,方连连叹息着道:“本以为你能劝劝公主,昨夜想来寻你,却被公主的人拦了,至今才见到你。现下人已经杀了,这事儿捂不住。可该如何是好?”
  “还有些人或可一救,我尽力而为,能劝则劝。若劝不下,得做好打算。”张湍咳了两声,仍有血沫堆上嘴角,却顾不得仪容是否整洁,抬手潦草抹去血沫,向众人虚礼了礼,随即道:“二位吏部同僚,烦请将原南官场众多官吏的履职经历、升迁过程,尽快整理出来。切记,着重那些与朝中大员、别省封疆、陵北官场关联较深者。”
  随行吏部官员面容苦涩,摇首回道:“张大人有所不知,原南官场有几位重臣,是太子举荐提拔上来的。不瞒大人,内阁刚定下钦差人选,太子便召见了我二人,叮嘱我们要秉公办理。”
  “无论是谁,只管整理成册,依着轻重缓急排好。”张湍亦是苦笑,转向楚净道:“烦请楚大人将原南未涉灾情州县官吏稍作梳理,若有能吏干将,可堪重用者,亦整理出名录。着重看其籍贯及过往功绩,德行押后再议。”
  楚净明白,几十名官员命丧宣禹山上,原南即将步入风雨飘摇之局,当务之急是用能臣干将稳住局势,德行操守只能暂且退居次位。
  “另需四位同僚,分往四州府衙,暂且稳住衙门。”张湍抬眼扫向众人,虽都只有依稀轮廓,却仍不难依其身形衣着辨明身份:“我会向内阁及南陵发出急递,请朝廷尽快委派官员赴任,另请南陵王自南陵省调派官员暂时补缺。但在调任官员就职之前,各州只能暂且仰仗诸位。这是份苦差事。”
  此刻送急递自南陵调派官员,从宣禹山出发至南陵王府传信,昼夜不停亦需至少四日光景。而此时调任官员,无吏部调任文书,又有靖肃公主血洗原南官场在前,诸多顾虑一时间难以解决,即便南陵王立即着手,少不得要耗上几日。待南陵官员动身赶赴原南,较近的宛州,理想情况下十日后就能有官员接手,但较远的涂州至少也要等到半个月后。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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