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兽 第14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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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慢慢挪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油腻蓬乱,面部浮肿疲倦,眼眶骨上压着一块渗血的纱布,眼肿如蛙,一条缝都睁不开,所有的视觉功能都集中到了另一只眼睛上,它的眼皮松弛,半耷拉着,白眼仁上遍布血丝,瞳光直愣愣、冷冰冰,浑浊的像一桶泔水,面部所有的肌肉走势都在往下垮,附着的肥肉就像刚刚化冻的奶油,脸上唯一一点血色是酒精刺激出的红。
  我二十年前不长这样,是个斯文白净的帅小伙,我两年前也不长这样,尽管人到中年,那也是衣着谈吐都起范儿的精英律师。然后我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丑态毕现的酒鬼。
  突然,镜子里那丑陋油腻的臭酒鬼,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的心脏仿佛遭了一下猛击。我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嘴角,镜子里的“他”也做着一样的东西,同时还在笑着。
  我颤抖的手指指着镜中的“他”:“你……你……”
  “他”也指着我,“他”继续笑,笑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他”让我变得如此落魄和痛苦,还放肆嘲笑我的落魄和痛苦,“他”阴魂不散,“他”如疽附骨,“他”住在我的身体里,啃食着我的灵魂,把我的人生一点点吞进“他”的肚子里,报复我抢了“他”的命宫!
  “别笑了。”我颤抖着说。
  “哈哈哈哈,你看看你,你看看自己啊,哈哈哈哈——”
  “别笑了!别笑了!”我歇斯底里地喉道,“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逼死我你也活不了!”
  “那你死吧。”“他”阴戾地笑着,“你这硬不起来的一摊朽肉,哪比得上你女儿年轻健康的身体。”
  “啊啊啊啊——”我狂吼着抡起酒瓶子,将面前的镜子砸了个粉碎。
  两个人把我拖出了卫生间。从防滑瓷砖到木地板、再到长绒地毯、最后我被七手八脚地抬到了床上。
  我不知道自己在卫生间的硬瓷砖上躺了多久,尽管冬天开着暖气,我还是感觉半边身体都麻了,可能是冻的也可能是压的,我就以他们把我放下的姿势歪栽着,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雪白的床单。
  我听到细微的叹气声:“他现在什么情况。”朋友问。
  医生答道:“他长期服用过量的镇静类药物,身体和精神都严重受损,据他自己的描述,我们怀疑他已经有精神分裂的征兆,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他昨天看着还……”朋友大概是想说“正常”,但又觉得我早已经不“正常”。
  医生拿出小手电,扒开我的眼皮,在强光的刺激下,我狠狠抖了一下,猛地打开他的手,大叫道:“你干什么,别靠近我!你别过来!”
  “陈博士,你别紧张,我是姜医生。”
  “老陈……”
  我费力地往床里缩去,谨慎地环视病房内的四人——朋友、医生、护士还有我的合伙人。
  合伙人走到我身边,神色忧虑:“唉,老陈,你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怎么才告诉我们啊。”
  我紧张地环顾四周,眼珠子满屋乱瞟,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你们看到‘他’了吗。”“他”在镜子里。
  “‘他’?”护士的眼神变得古怪。
  “‘他’刚刚就在这里,在……在洗手间。”我指着被我弄得一片狼藉的洗手间,“‘他’在镜子里,‘他’笑话我。”我把镜子砸了,如果‘他’现在不在镜子里了,不,‘他’一直都不在镜子里,‘他’在我身体里啊!
  朋友脸色发青:“老陈,你怎么了,‘他’是谁,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问了,不要刺激他。”医生悄声说,“给他倒杯水。”
  护士给我打了杯温水,轻声细语地说:“您喝点水。”
  我接过水,慢吞吞地喝了半杯。我现在的感受很奇怪,好像真的有两个人格在面对外界的刺激,一个发疯,因为恐惧和绝望,一个假装发疯,为了在恐惧和绝望中挣扎求生,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疯还是装的疯,但我知道在外人眼里,我已经疯了。
  而我还能思考。
  在我喝水的这一分钟里,病房内死一般地静默。我开始思考合伙人为什么在这里,对了,是我叫他来的,在我还清醒的时候,我告诉他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我牵扯进了一桩命案,好消息是我可能成神经病了。我的合伙人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不像我这种半路出家,他是从司法系统里出来的正规军,专门做刑辩,我不需要说太多,他知道怎么帮我。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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