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会更好 第9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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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杨文娟准备出门上班,最近几天,他们检察院在提审那位书记员陶振宇。
  “冤有头债有主。捅你的人已经被抓了,但害得他捅你的人也别想跑。”杨文娟匆匆喝着一小碗羊肉汤,手中只剩下半块饼子:“不过你也小心些,前年你们公安系统的民警颜振农的例子还不够惨痛吗?何况,他还是在首都北京呢。”
  但史跃平却在想着别的事,他盯着那份报道《未成年人犯罪法》正式实施的晨报:“我问你啊,你说孩子会撒谎吗?8岁的孩子。”
  “这你可问着我了。孩子会不会撒谎我不知道,但是撒谎的大人我倒是见过不少。”杨文娟吃完最后一块泡馍,擦干净手到门口换鞋去了。
  家里只剩下史跃平,时钟即将走到上午九点。杨文娟只知道史跃平这两天又接到了案子,也知道10月31日晚上郊区那起火药黑窝点的爆燃事故,但并不知道这起爆燃事故正是史跃平几天来调查的案件。
  眼下馍泡在羊肉汤里,史跃平也无心再吃了,脑海中重新梳理起案件的进展。
  死者黄巍和黄阳是两兄弟,甘肃庆阳人。那晚,当消防人员控制好火情后,公安发现两兄弟的尸体已经呈严重炭化。报警人正是兄弟中的黄巍,他曾使用一个座机号码向公安局反映,称有一名叫做“吴文雄”的技术工人正在行凶。
  随后,公安在案发现场外的荒地上看到了吴文雄8岁的女儿吴霜。小女孩被发现时衣衫不整,左手手臂上一条十公里的刀口触目惊心。
  据吴霜交待,吴文雄长期以来利用职务之便向二黄兄弟提供大量硫磺,但在违法交易的过程中产生了利益纠纷,吴文雄因此挥刀陆续杀害了黄阳和黄巍。杀人的过程被吴霜无意间撞见,这就激发了吴文雄的兽性心理,打算杀掉吴霜灭口。但吴文雄没料到黄巍事先报了警,便在听到警车呼啸而至之际放弃行凶计划,弃刀潜逃,至今下落不明。逃逸前,他用疑似火柴或火石引发的明火燃烧了仓库的油纸,继而引爆了案发现场数十吨硫磺。
  吴霜的证词逻辑清晰,包括吴文雄对二黄兄弟的行凶方式都与现场的勘验相吻合,但史跃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当年轻女警林伊娜带吴霜去医院检查身体时,那个8岁女孩怅然若失的眼神也太平静了。史跃平不免疑惑:面对向自己挥起屠刀的父亲,她难道不应该是劫后余生般的阴影和哭泣吗?可她现在的表情就像是知道父亲要向自己举起屠刀一样。要么,就是她笃信父亲根本不会真的要向自己举起屠刀。
  昨天晚上,林伊娜拿到医院的检查结果后向史跃平汇报:“果然,您的猜测是对的。吴霜靠近下体的大腿内侧呈现多处红肿,是被暴力拧伤后的痕迹。在皮肤上提取到的皮屑,也与由二黄兄弟朋友交上来黄阳的衣物和烟盒上遗落的皮屑一致,但处女膜没有破裂。”
  所以,吴霜的证词至少具有隐瞒,她隐瞒了自己当晚曾遭到死者黄阳侵犯的情节。
  “那么,爸爸到底是因为他杀人时被你撞见所以伤害你、还是因为你被坏人侵犯所以才杀的人?”昨晚在病房里,史跃平就曾小心翼翼地向吴霜试探性地提出这个问题。然而,那个女孩听后哇哇大哭,这回哭得要远比案发当晚撕心裂肺许多。那哭声十分凄惨,似乎在控诉着史跃平残忍的提问。
  旁边的林伊娜心生恻隐:“您这么问,给孩子的伤害多大啊?她才8岁。”
  史跃平何尝不知道这种问题会给8岁的孩子带来阴影,但这已经是他反复在心中酝酿过后的问法了。如果对方是个成年人,他早会换上另外一套粗暴的方式:你说吴文雄杀害二黄时被你撞见,所以要杀你灭口;但现在有证据显示你被黄阳暴力侵犯甚至是性侵未遂,死人总不会侵犯你吧?那么吴文雄到底是经济纠纷杀的人,还是因为你被侵犯才杀的人?如果是因为经济纠纷杀的人,那黄阳哪里有时间和条件侵犯你?如果是因为你被侵犯才杀的人,那他们为什么会有经济纠纷?吴文雄又为什么企图杀害你灭口?
  史跃平是个粗线条的人,他知道。也正是这种粗线条,让他多年来总是一腔孤胆勇往直前。但此时面对着这个8岁的女童,他虽有满肚子的怀疑和怒火,但在看到她哭得撕心裂肺时,也只能憋回肚子里。
  这一憋,受伤的左肾刀口好像更疼了。
  “急死人,真是急死人了。”史跃平攥紧的拳头偷偷挥动着,却也只能松开了。
  不过,今早妻子杨文娟出门前的一句话倒是给自己提了醒:孩子会不会撒谎不知道,但撒谎的大人倒是见过不少。是啊,既然孩子的身上找不到线索,那不如去大人的身上寻找突破口。
  根据史跃平目前掌握到的线索,吴文雄的妻子迟彩萍和儿子迟斌户籍居住地为前进街西夏小区4单元402室。其实早在案发当晚,吴文雄就已经派人通知了家属,一是通知吴文雄涉嫌一起命案,二是通知吴霜作为重要证人且身体受伤需要住院治疗,期间会有公安保证她的安全。
  几天过去了,想必家属也对此有了基本的心理准备。想到这里,史跃平授意年轻女警林伊娜按下了402室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位气质淡雅的女人,她穿着藕荷色的开衫,脸上未施粉黛。看到神情严肃的史跃平和年轻女警,她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警官们,请进。”
  客厅里布置得井井有条,一看就是女主人经年累月打理过的。但在这个家庭突遭变故后,史跃平还是能从家居的细节发现一些端倪:阳台上绣球花的叶子已经耷拉下来,看上去几天都没浇水了;晾衣绳上空空荡荡,他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打开了洗衣机的盖子,里面待清洗的衣物少说有五六件。
  来之前,史跃平在心中酝酿过几处疑点。比如这对父女生活中的真实关系好不好呢?是否吴文雄总对她拳打脚踢,导致吴霜怀恨在心?但当他一走进客厅看到满墙的简笔画,心中就有了答案。稚嫩的画笔,全都描绘着幸福的一家四口;收音机和书柜上,还随处可见父女二人的合影。即便外人看到,也忍不住感慨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看着史跃平站在书柜前端详着父女的合影,迟彩萍以为警官对吴霜的画感兴趣。迟彩萍打开了话匣子,还把她亲手给吴霜装订的画集拿了出来,语气里充满了骄傲。
  从进门到现在,迟彩萍只有在介绍吴霜时才打起了精神,这让史跃平更疑惑了:这种对子女的骄傲感是装不出来的,只有融洽和幸福的家庭才能在言谈举止间流露出这种爱。但这么幸福的家庭关系,吴文雄又为什么要杀吴霜灭口呢?假设他真的被吴霜发现了偷窃硫磺的惊天秘密,他作为父亲就一点儿都不相信吴霜会替他保守秘密吗?要灭口,就必然是对对方毫无信任感。可如此融洽的父女关系,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没有信任感的状态。
  “还有个问题。在你的记忆里,吴霜以前有没有和吴文雄去过那个黑窝点?”史跃平边问,边翻看着迟彩萍拿过来的吴霜画集。翻页的时候,一张彩色照片突然滑落在地。照片上是一幅简笔画,而画面最醒目的莫过于夜空中绽放的一朵朵漂亮烟花。
  “对,就是这次。”迟彩萍看着史跃平手中的照片,告诉他这是吴霜参加迎接澳门回归中小学生美术展的参赛作品,自己特意在吴霜将原作送展前拍照留念。最开始吴霜什么也画不出来,但有天晚饭后她跟吴文雄外出了一趟,回来后就迅速勾勒出了烟花的铅笔稿。除此之外,她不知情。
  史跃平陷入了沉思。如果吴霜此前就去过那个黑窝点,那么8岁的她对吴文雄偷窃造纸厂硫磺而谋利的行为是否知情呢?如果知情,吴文雄当晚与二黄兄弟就价格利益交涉时被吴霜看见,吴文雄是大可不必杀人灭口的。
  既然吴霜已经到了要“被灭口”的程度,就说明她只要活着就会对吴文雄造成威胁。案发当晚看到警车呼啸而至时,吴文雄为什么扔下了这位重要的证人后自己逃逸呢?让吴霜落入公安的控制不是对他更不利吗?直接杀死不是一劳永逸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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