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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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痛心疾首一番言辞,恨海滔天,如同利刃,一路劈风斩浪地砍到景瑄帝心上。
  景瑄帝静默如渊,眸中幽光明灭,难辨情绪。他凝视魏明德许久,沉声开口,“你可知当年是魏浔亲自写下请命书,求陛下将粮草改道唯水。”
  魏明德怔然。
  景瑄帝续道:“你眼里只装着儿孙安危,可曾想过唯水乃运河咽喉?若破,江淮粮道断绝,敌军顺流而下,大晋将岌岌可危。至于真相……”喉结滚动间,声音已哑,“魏浔和见齐并非死于劫粮。早成鬼城月余。魏浔为稳军心,彼时朔方城根本不是因为去偷敌军粮草遭杀害,而是因为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魏浔为稳军心,亲手斩了你孙儿首级,当众立誓‘宁学张巡啖肉,不效李陵降敌’!”
  “你撒谎!”魏明德目眦欲裂,猛地冲上前,却被侍卫钳制,扑跪在地。
  景瑄帝负手而立,“大局已定,朕何须诓你?当年随青佑军驰援,那些密档就埋在魏浔帅帐之下。”他深深沉了口气,“魏浔之死,实则是一小将惶惶不安,鼓动军心,联手弑帅。个中真相,后来朕亲帅青佑驻军去支援才得知。”
  魏明德面如金纸,不停摇头,“不可能!后来的军报里分明说……”
  “易子而食何其残忍……先帝仁厚,若知实情岂会追封?是朕,为保他名声才隐瞒真相,给他护国大将军的哀荣!”景瑄帝上前两步,睨向地上之人,眸光渐深,“朕与皇后无情,但可曾少过她半寸体面?立长不立幼?朕若真想废储,又何须等到今时今日!朕哪里对不起你魏家!?”
  魏明德耳畔嗡鸣如雷,眼前血色翻涌。他苦心孤诣,步步为营,十二年筹谋竟成一场笑话?那些辗转反侧的夜,那些沾血的密信,终究全都错了?
  荒唐!何其荒唐!
  “当年是魏浔为保百万黎庶,甘愿以身为饵,死守朔方城,而你——”景瑄帝声音转厉,字字铮然,“你不配为人父!”
  魏明德颓然跌坐在地,十二载血仇如刀,剐得他肝胆俱裂。恍惚间,似见烛火摇曳中,那个挺拔如松的将军笑着抚摸幼弟的头,“知砚,为兄此去少说也得数月,你要听父亲的话……”
  对了,知砚……成王败寇,他死不足惜,可他不能让知砚受牵连。
  魏明德猝然仰首,浑浊老泪纵横满面,“老臣愿受千刀万剐,只求陛下明鉴!此事乃老夫一人所为,与皇后、与知砚无关,求陛下开恩,放过他们!”
  “陛下圣明!”兵部尚书突然出列,“此等乱臣贼子,当诛九族!”
  “当诛九族!”
  墙倒众人推,满殿朱紫齐声应和,声浪震得梁尘簌簌。
  “住口!都给本宫住口!”一声清喝如碎玉裂
  冰,破空而入。
  众人回首,只见魏皇后凤袍染尘,疾步入殿,待行至殿前,直直跪伏在地,“求陛下开恩!父亲年迈糊涂,但知砚他是无辜的。他自幼见落花都要伤怀,任京兆府少尹三载,破案无数,对陛下忠心耿耿,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无辜?”景瑄帝冷眼凝视着她,“那你呢?”
  魏皇后身形一震,抬眸看向他。
  然而入眼却是一双寒潭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是连这满殿金辉都照不进的沉沉墨色。
  那年暮春的雨幕,她隔着雨帘遥遥看了他一眼,他在朱雀桥边落轿,执伞而立,隔着万千银丝向她一揖。
  雨丝洋洋洒洒,她看不真切,只记得那日他一袭天青直裰,明眸深处似有灼然光华。
  自此便再也忘不了。
  怎料十六年光阴虚度,她穷尽此生想要读懂的人,终究还是雾里看花。
  朱唇轻启,欲语还休。千般情愫,万种愁思,终化作唇边一抹凄然与悲切,“臣妾……知罪。”
  十年风霜催人老,朱颜未改恨已深。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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