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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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终究沦落到同等落魄的境地。屋子里没有炭火,日头早早落下去,面前便一片昏暗。一抹清光渐渐从窗棂透过,他隔着窄窄的小窗,一轮浑圆的明月挂在梢头,暗沉的金色仿佛蒙尘,让人忍不住想要擦拭一番。
  他沿着墙壁缓缓坐下,闭上眼,许多人和事从心头浮起,如同涌动的冰冷寒流,一寸一寸侵蚀着他的躯壳。
  他始终难以忘记元破寒的那双眼睛,俊朗的容颜不知何时与另一人重叠,是成襄远好似哭泣的模样,晶莹的泪滴在眸中汇聚,将落不落的,反而令他的胸口揪起。
  他或许做了许多错事,死在稷原城的不该是彭鸦儿和董和均,而应该是他。埋藏在京观中的骸骨,掩盖不了雪原上猩红的血迹,他不能预料到如今的一切,可这一切又隐隐算不得意外。
  沈星桥不由得叹息一声。
  深沉夜色里,他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越来越近。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睁开了眼睛。
  月光照亮了这方狭窄的天地,来人的身形隐没在一抔黑影里,一动不动,如同鬼魅。
  沈星桥静静地望着对方,开口时似是喟叹:“九郎君。”
  元行落说不出一句话,微光在他颤抖的嘴唇上跳动,眸中燃起了焚天巨火,澎湃的恨意仿佛要倾泻而出。
  他的兄长离开高平城时,他何曾想过,那竟是今生最后一面。兄弟七人不是死在与敌寇厮杀的战场上,而是被眼前之人反戈一击。从稷原道中逃散的部众辗转近千里,将这个消息送到高平,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长安。
  他在奔波中无数次幻想,见到沈星桥时该如何痛斥,可当真看到这个沉默的身影,他反而悲愤难言。
  元行落举起手中劲弩,对准了沈星桥的胸口,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为什么?”
  沈星桥无言以对,半晌道:“世间因果,何必如此分明。”
  元行落大怒,将弩机抛下,一把拧住了对方前襟。
  “我元氏有何大罪,与你有何冤仇,竟将我家屠灭至此!”
  沈星桥手脚都拴着锁链,被元行落一拽,整个人稀里哗啦地乱响。他眼底的神情如此冰冷,冷到元行落几乎战栗不止。
  “你倒是说啊!回答我!”元行落大吼大叫,沈星桥却仿佛无动于衷,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元行落心口仿佛堵了团棉絮,无论他如何质问,沈星桥都以沉默相对。他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哀痛得近乎失声。
  令人逼仄的死寂之中,沈星桥忽然开口,问道:“是镇国让你来的吗?”
  元行落一愣,那神情落在沈星桥眼中,他已知晓了答案。
  不杀他,她对不起元氏郎君。可若是杀他,她下不了手。
  沈星桥枯笑两声,对元行落道:“元郎,动手罢。”
  元行落许久都一动不动,皎月落在他一侧颊边,眸中如烛火闪烁。
  几只老鸦从窗外飞过,扑棱棱地掺杂着几声嘶哑的哀鸣,他终究拾起了弩机,弩箭的锋芒冷到彻骨,恰如他从高平城一路疾驰而来的漫天风雪。
  元行落步出刑部狱时,不知何处飘来的乌云遮蔽了月影。他踽踽独行,到前殿,向成之染请罪。
  殿中只一个孤寂的身影,幢幢烛火中,满堂华彩也黯然失色。
  元行落沉默地跪倒在下首,仰头望着她,对方眸中仿佛有泪光闪过,可仔细看时,又似乎只是灯烛倒映的光影。
  成之染缓缓开口,音声寥落。
  “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成之染缓缓开口,一道窄窄的裂缝从心头绽开,弯弯折折,绵延不绝。她隔着何知己飘散的身形,于深邃日月之间望到了成肃的眼睛,眸中不由得酸涩。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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