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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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趟父亲吃了败仗,孩童就挤兑她,那是从家中饭桌和巷中风声里汲取的恶意。他们还未到读懂与判断的年纪,却已经把恶意攥紧,自以为威武地把它像剑那样刺向郎盛光。
  他们怂恿她钻狗洞,在她卡住时仗着她看不见自己的脸,用石头打她,像打狗那样。
  小盛光无助地扑棱着, 哭得几近断气时, 墙后面“软蛋将军”“克母祸患”一类刺耳的嘲笑谩骂突然被凌乱的脚步和惊呼声代替了。
  而后一个背着剑的清秀小和尚从墙头跳下, 落在她跟前,一语不发地撬动了她腰侧的石头。
  小盛光哭得断断续续,语声哽咽:“谢谢你愿意帮我。”
  那和尚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只是眉眼沉静,像是山幻化成的,显得格外可信。
  石头被搬出, 小和尚朝她略点了回头,就作势要走。
  郎盛光急忙用袖子狠擦了两把眼泪:“恩公等等!我叫郎盛光,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郎府找我!我会和所有门房说好——你,恩公叫什么?”
  小和尚纠结地蹙眉,目光扫过她蹭了灰的面孔:“陈恩。陈情的陈,报恩的恩。”
  那日之后,郎盛光便绝不会同过往玩伴再见了。她在门口等了陈恩十日,没等到人,就扮作要学本领的孤儿,混进了镖局。
  只是里头生活太苦,每日鸡未打鸣,就要起来干活,等到日头大了,才轮上训练。训练也不是上来就学各种花样精好本事,而是绕着大院蹲跳二十圈,等他们一个个累的眼冒金心,才能听老师傅讲上片刻的刀枪棍棒,从雁月刺、峨眉刺讲到标枪,但也没个上手机会,只是听。要等熬过三个月,由师傅们筛选品性、根基好的,收了徒才能摸到那些武器。
  更别提后面还要学飞蝗石子等听起来就不好支使的暗器,学飞檐走壁、挑缸疾行,还有马上、水上等功夫与暗语。
  郎盛光没熬住,在听说镖师不能洗脸,否则久经风沙的面孔就会开裂成破窗纱时,就溜回府了。
  这时郎府中的人都急疯了,尤其她的两个哥哥和奶娘近仆,见以为走失了半个月的郎盛光全须全尾地回来,又哭又笑,将她臂膀捏得生痛。
  在做侍卫的二哥听说了她出走的缘由,立刻托人找了三个稳妥的女师傅,教她学马术、剑术和棍法。
  这时郎盛光十一岁。
  十四岁,那些棍棒她虽谈不上精通,但到底也通了技法,在外行面前也能唬唬人。
  在茶楼听了几个月波澜壮阔的江湖风云后,她决定一剑、一人、一马,去闯江湖。
  ——不带枪棍,是因为看起来不够优雅,郎盛光立志要在二十岁前成为闻名九州的剑客,要让盛光的名字光芒万丈,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潇洒故事、万丈豪情泼洒满来时路!
  只是这一路过的坎坷。
  没有那样多是非分明的冲突,也没有那样多能靠她打一架揍到解决的问题。
  她看到流民冲撞济慈堂,看到蛮不讲理的豪绅踩过贫苦人的生计,也看到飞一般来去的土匪。她怕了。
  只是她还想撑一撑,再走远一点。
  她知道哥哥派了许多人保护自己。要不是那些人,她早就死过千百回。但她还是不愿意立刻回去,因为那样仿佛是一种妥协和认输,仿佛会让二十岁的她回到十一岁以前。
  再没有豪情万丈,只有满腔疲惫。也没有潇洒意气,只有沾满泥沙和馊味的身躯与旧衣。
  她几乎已经记不起,吃到饱饭、穿干净衣服是什么感觉。
  一路上她学过了看诊、下厨、算账等一系列技艺的皮毛。都不精通,都没有做很久。
  她也并非一次“拔剑相助”都没有。她帮贫苦的母女销过账,贴进去自己十来天工钱;她和一个陌生的乞儿分食最后一个馒头,看同一片被巷里屋檐框得狭窄的天空;她帮人抓过小偷,只是没抓到,还被另一个偷子顺了钱袋,但是同祸相怜的失主请她同住了一个月......
  都是很小的事。并不潇洒优雅,并不游刃有余,但是在快冻晕时想起来,还是会感到梦一般的温暖。
  郎家的家仆尚来不及带回冻晕的小小姐,郎盛光就被旧友捡去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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