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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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跳极快,提笔写道:“今观漕弊如疽附骨,非刮骨不能疗毒。胥吏之害,在假公器谋私利,以仓廪饲硕鼠。昔管仲治盐铁,首除中饱之蠹;晏婴相齐邦,先斩弄权之佞。今漕粮岁失三十万石,犹病者剜肉饲虎,岂有痊期?”
  一番酣畅,苏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捏了一块参片,含到嘴里,苦味混着血腥直冲颅顶,叫他清醒许多,而后再次提笔:“昔闻君子见利思义,如明镜照形。今当效太阿斩麻,断胥吏贪墨之手,还漕运清平之流......”
  最后一笔拖出飞白时,天光已漫过号舍矮墙。
  苏逸将冻僵的手指贴在怀中黄铜手炉上,目光游移。
  紧接着下一道考题是《论语·里仁》的截搭题:“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这题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引经据典,理解本意,写出光彩来。
  苏逸闭目思索,又听着雨打瓦当的声响,墨香混着陈年桐油的味道在鼻端萦绕,于是下一秒,他破题句落笔,写道:“贤之为德,天理人心所同具也。见之而思齐,非徒企慕其迹,实欲契其精微...”
  笔锋在“精微”二字上稍顿,苏逸蘸了蘸墨,“子美作《秋兴》亦不过八首,文章贵在气脉贯通。”
  承题、起讲、入手...
  八股格式如牢笼,学子却要在这方寸间舞出惊鸿。破题亦需切中圣人微言大义。
  “文心贵在抱雪魄,岂因霜寒改素志。昔屈子行吟泽畔,三闾大夫峨冠博带,宁赴湘流不葬俗尘。此非迂也,乃文脉千载不坠之精魂…”
  不知过去多久,苏逸揉着酸胀的腕骨,颈后温热,那是谢明眴系在他中衣里的香囊散了药气,眼中不自觉的染上了笑意:“…观杜陵野老秋兴八咏,沉郁顿挫间自有鲲鹏之气。盖文章如剑,淬火则鸣,岂可囿于四六骈俪?”
  “直言应是:风骨在神不在形,清奇在韵不在辞。犹记寒山问拾得:世间谤我如何处?”
  “答曰:只待雪消自见真。”
  这两题解答完,还剩诗和书判。
  这对于苏逸而言,基本上没有半点难处,于是构思完毕,修改了出现的错处,检查无误过后,他便开始誊抄在正卷上。
  等到抄录结束,便能将卷子交给书吏走人了。
  卷子收上来以后,会有提学道和知府衙门书吏一并,将考生的姓名糊起来,只保留贯籍。
  在改卷的时候,各府的府学教谕,县学教谕,都会在一旁监督改卷。
  ——
  从伯鸿掀帘进值房时,满案考卷正被穿堂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已年过半百,眼神不大好,但仍抱着一丝隐秘的期望,将这些试卷一一翻看。
  按道理来讲,这次考试共有一千五百多份卷子,有人帮衬着批卷,他也轻松许多。
  可这是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于他而言,这些卷子无一不是平淡无奇,文辞华丽,却徒有其表,要么遣词造句皆是矫揉造作,属实无法打动他。
  直至他看见了苏逸的卷子,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他的目光在“见利思义,见危授命”八字旁停留许久。
  那份试卷上墨迹尚带潮气,字迹却磅礴大气,文思巧妙丝毫不晦涩,破题立意更是如利刃劈竹,中比似大江截流,最妙束股那句“镜无留影故能常明,水不滞波是以长清”,无一字不雅,看得他须发皆颤。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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