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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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寂静之中陡然响起的声音,惊起了在楼道一角栖息的雀鸟。程危泠听见鸟类扑扇着翅膀的声音,调转手电筒,照亮发出声音的角落。
  电筒光照亮的是一个搭挂在通风口的简陋鸟巢,看上去像是某种山雀,成鸟惊骇地伸展着翅膀,护住身后刚破壳不久的雏鸟,不断发出嘶鸣的警戒声。
  他莫名地回想起多年以前被他亲手斩落刀下的白色海燕。
  在刀锋割断脆弱的颈骨时,死亡太快降临,不甘的小鸟仅在他的耳畔留下只言片语。
  那时程危泠以为那些多余的话只是临死前不甘的诅咒,而实际上他们的存在太过相似,因此他心中尚未浮出水面的恐惧才会被捕捉到。
  ——他们都对太过美好却又容易轻易失去的事物异常执著。
  化为幼鸟的魔鬼渴望着纯粹的母爱与家庭,而他一路走来,所求不过是伏钟的视线长久地只停留在他的身上。
  程危泠不想再惊扰扑腾着的鸟雀,将手电筒移开,投向顶楼深处残破的门扉。
  这次他没有直接用刀碎开门锁,而是伸手敲响了大门。
  在四声门响后,他的敲门声无人应答,尘封的门却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笼罩在明亮灯光下的一幅温馨场景,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边,桌上是热腾腾的家常饭菜,幼小的孩子坐在父亲怀里,拽着男人挽起的衣袖,奶声奶气地撒娇不要吃碗中的青菜,一旁的母亲温柔地笑着说,她也不爱吃青菜,要是丈夫再溺爱小孩,就负责把晚餐的青菜全都吃掉。
  屋内的陈设很新,而身后的楼道破败,一道大门成连接起往日与今日的桥梁。
  里面的人没有一人察觉到门边的不速之客,而程危泠也并未再向前一步。
  在看到女人温婉秀气的侧脸时,程危泠觉得莫名地熟悉,他先是想到幼年时在回魂夜撞见的死于家暴的女鬼,然后又想起散发着腐败腥味的唐人街筒楼里死于丈夫刀下的楼燕,她们的脸渐渐重叠,然后化为与眼前所见的女人一模一样的脸庞。
  这些脆弱而美丽的生命,怀着对幸福的憧憬降生于世间,却被种种不幸伤害得支离破碎。
  当美梦与幻想破碎之后,她们在濒临消散的时分醒来,而存在于世的唯一证明,是挣扎之后遗留在凶案现场已经干涸的血迹。
  这血的惨烈与猩红转瞬即逝,却在某些偶然的瞬间,成为一抹亮起在另一些满是醉人假象的长夜中的残灯,惊醒即将跌入万劫不复的人。
  落入过去的瞬间来得如此突然,就在程危泠出刀破碎眼前的温馨幻景时,他所立足的地面陡然一陷,在无声中裂陷。
  程危泠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颠簸中熬过了快要反胃的几分钟眩晕后,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没了城市中的钢筋水泥,他环顾四周,发现正置身于一片花草繁盛的山野之中。
  点缀着不知名野花的原野被群山环绕,远眺之下,隐没在朝日中的山嶂层层叠叠,似一幅飘渺的水墨画。
  程危泠正有些茫然之际,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的老槐树上落了下来,迈着短短的步子冲到他跟前,身后迟了一拍幻化消失的在程危泠眼中落下一抹苍翠。
  “你是谁呀?这里从来没有其他人来过。”
  只有程危泠大腿高的孩子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很大胆地踮起脚来伸手碰了碰程危泠手中的碣陵刀。
  长刀在孩子的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焕发出一阵柔和的光来。
  “啊——它好像认识我!”
  一瞬间陷入了僵硬的程危泠任由幼小的孩子拉住了碣陵刀把上系着的铜铃。
  沉寂了太久的,满是裂纹的铜铃发出轻灵的响声,惊醒了呆滞的程危泠。
  他小心翼翼地单膝跪下,让视线和孩子持平,颤抖着的手指,像是害怕玷污极其珍贵之物,迟疑地不敢落到对方有些圆鼓鼓的脸蛋上。
  “你怎么不说话?”
  槐花的细瓣随着微风洒落下来,映在那双专注地看着程危泠的眼中,如同是许久之前的那场大雪终于下到尽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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