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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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日田间和沈公子相遇已有半月,来书院的日子便有半月,守了这一屋子的书,从第一日的恍如梦寐,到现在的麻木,也就是用了半月。
  他不知道,世上竟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万金难求的孤本,悬壶济世的良方,治国安邦的经典,如天上降下的甘霖般触之可及,伸手可取。
  这里的老师更是奇怪,朗新月不是那等被流俗扰乱之人,便是出身就全身毛发皆白的婴孩也见过。
  但这金发金眸的小童还是将他吓了一跳,全因他上识天文下知地理。他虽自小有过目不忘之能,十里八乡都说他是天生的读书种子,但这小童更是他生平仅见的神异,连一句话出自哪一本书的哪一页哪一段都分毫不差,计数更是对答如流,竟完全不需要算筹一般,被几个大一轮有余的学生尊称老师丝毫没有违和。
  更别提无数闻所未闻的,或只在书院内部流传的‘黑话’,随手制造出的小玩意儿,比如他恰好听到的名为‘皂’的配方,他从未听哥哥提起过高门里有这样的东西,拿出去都能赚个盆满钵满,换个锦绣前程。
  他在这里待得时间越久,就越是冀求,这里的书籍供人取阅,这里讲学自由不拘年纪,这里一片欣欣向荣,便是他这样的仆役,都愿意倾囊相授,未有偏私。
  像方才的单姓学生,和他一般的贫农出身,手中握有这样的无价秘方却也不置一顾,朗新月为他有片刻升起的妄念而羞愧。先生赐金之恩,讲学之恩,都是天大的恩德,他须得投桃报李,万不可以怨报德,行不义之举。
  “大家都在吗,有要紧事!”
  朗新月沉思之际,绿松匆匆跑来。
  见是沈公子身边的人,朗新月忙帮着叫人,院内五人闻声而出,绿松来不及多解释,一股脑把人都领到马车上,幸而雪骓拉车还算够大,几人挨着也能坐下。
  绿松见院中只剩下朗新月独自立着,想了想道:“公子正好缺少人手,你也来吧。”
  朗新月闻言抬眼,眸中有星子闪烁。
  两匹色如霜纨的雪骓拉着车驾向城外飞驰。
  “沈先生是有什么要紧事?系老师会在吗,昨日布置的功课,我还有些不解处,还想请教呢。”在车上,单伯文笑着问。
  “且先别想着功课了。”向来都是乐着张脸的绿松此时抿着嘴,面色严肃,“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带你们去看就清楚了。”
  众人知道有大事发声,马车一路驶到城外,天边尚翻着抹鱼肚白,喧杂吵闹逐渐为人辨析。
  “你、你们欺人太甚!竟然做这样过分的事!”
  “我们只是逃荒,有不曾犯过什么大罪,你不怕昧了良心吗!”
  沈清和也是刚到,他今日把官服换下,穿了件收腰窄袖的缁色长衣,黑发尽数束起,贴身的衣料来回活动更加爽利。
  拨开围拢哄闹的人群,人群中坐在地上的是个粗布短褐的妇人,背上隆起一大块,仔细一看是编草作绳,将一个全身耷拉的男人绑在背上,男人露在外头的手臂发青,已然死了多时。
  沈清和问旁人:“这是怎么回事?”
  师爷讪笑:“底下都是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昨夜又有人没挨过去,他们便将焚化的事不小心说漏了。”
  “大人,大人!”女人已经哭过一轮。她见人群为最中间走来的少年打开条路,踉跄膝行,抱住沈清和的衣角,“我丈夫是因我而死!您要烧就烧我吧,放过他吧大人!”
  沈清和蹲下身,妇人头发蓬乱,脸上脏污,能看得见的皮肉上都是淤青和发黑的伤痕,惨不忍睹。
  其余灾民也是远远站着围观,如今他们的命被攥在别人手里,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我烧了尸体,并不是怪罪折辱他,堆尸过久便会产生疫病,火化也是为了大家好。”
  “不行的大人,毁了尸身,转世时便投不了胎了做不成人了!我的兄弟孩子全死完了,尸体烂在郊外被野狗啃食,就只剩我丈夫了,求求您,就让他安详的去吧!”妇人涕泪交零,长跪不起。
  沈清和沉默不语。
  师爷心说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是优柔寡断。开口道:“大人和她废这些口舌作甚,我直接叫人把她拉走便是了。”
  妇人听到二人交谈,口中爆出一阵尖锐的恸哭,昨日才吃了粥水恢复了些力气,如今又要殆尽,眼中却再流不出泪来。只有见沈清和面善,她便一个劲背着尸体给面前少年磕头,祈求留丈夫一个全尸。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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