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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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久很久之前,在如今的云城尚未成为南方经济一簇不可或缺的血管时、在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地方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村落时,镇上出了一户富人。
  富人膝下无子,年近四十才求来了一个姑娘,无俦宠爱便尽数落了上去。偌大林家只要小姐说东便绝不往西,小姐要风便绝等不来雨——方圆十里都知道林老爷疼女儿疼到了骨头里,甚至要赐名为“珍”聊表情意。
  玉珍。玉珍。每当这串名字轻盈地从身旁掠过时,哑巴便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哑巴原本也不是哑巴,哑巴只是不爱说话,可没人知道哑巴的名字,哑巴久而久之便成了哑巴。哑巴油头滑脑、老奸巨猾,一手顶绝的偷盗技巧和一套超群的偷溜诀窍让全镇的人恨她恨得咬牙。
  “只有阿姐不一样。只有阿姐不嫌我。她教我识文断字,教我礼义廉耻……她总有天大的学识。我在这世上过了那样多的春天,还是头回遇着这样一个春天似的可人。”
  阿姐是水中月。
  “我敬她、爱她,我的心长在她的心底下。她是这样好的人,将我的善恶都全盘接受地温养着长大……她总说‘南玉啊,快快好起来吧’。可我好不了了。再也好不了了。”
  阿姐是镜中花。
  “你被人打过吗?”女人的视线望过来了,未干的泪痕像是烫在脸上的一道疤:“那滋滋作响的鬼东西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时、耳朵就听不见声音了。他们说我是妖怪,说我是神经病,说我这样的脏东西污了阿姐的好名声、可我没疯。疯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是我。”
  “你瞧,人心有多可怕。他们总是这样,平日各扫门前雪,见了血肉便像苍蝇一样哄吵着分一杯羹。我知道阿姐没了法。她没了法地嫁人,没了法地长大,没了法地对旁人说这份情义作了假。她没法让我变成第二个她。”
  “到最后,只有我拼了命地逃、只有我卯足劲地争。我要告诉他们一切都错了,他们才是无可救药的神经病。我说我要让她后悔丢下我,我发誓要让她和我一样痛不欲生——所以我抢走她所珍视的一切,也决不奢求被任何人包容。”
  “可你知道吗?”
  女人垂死的鸟兽般在药物的作用下颤抖着,怎么就用笑着的嘴巴说着让眼睛流泪的话:“她变得如此可怜了。她什么时候这样憔悴了?她瘦得只剩一片了。”
  林南玉无法形容在撕破脸皮后再见到这个人笑时的心情、她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她笑的:心就慢慢地痴了。“南玉?”对方仍用她们初见时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好像她们的爱从未斑驳:“长高了呀。”
  你玩死我吧,那一刹那、失言的哑巴这样想。林玉珍,你玩死我吧。
  她不再说话了。她静默地、恍然地看着那双与阿姐有九分相像的眸子,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得到对方的原谅了:“小歌啊,你恨我吗?”
  楚清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些褪色的爱恨如此真切地铺陈在跟前,靠近时仿佛能嗅到泪水的酸腥和骨肉成灰后烧起的红烟……她怎么就想起一双双重叠的眼。
  “你得恨我啊。你是阿姐留给我的、最后的宝贝了。你不恨我,她如何讨我的债呢?”
  在被绑走前都还恬静入睡的、属于婴孩的眼。
  “你得恨我、毫无保留地恨我、像我曾经恨她一样恨我……”
  在冰冷算计中始终温暖透亮的、属于妹妹的眼。
  “怀着杀死我的孩子的恨意彻底逼疯我——”
  那一刻、只那一刻。
  傅洱为什么遍体生寒。
  -
  可是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在又一次从淌满了血液和蝴蝶尸。体的噩梦中涔涔惊醒时,顾明莱有了这样的预感。【没关系的,我们之间没什么好亏欠的】——可是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它给人的沉闷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雨季,而这些天来雨常常就在那里,于是她常常听见那声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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