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 第120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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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便记得更清楚了。
  但她没有细瞧过他的身子。
  记得最多的, 是他曲裾深衣, 交领广袖,站时如松袍袖盈风, 坐时如钟层层铺展。
  很多时候,他向她走来,肩背不动,唯袍沿微摆,玉珏流苏轻晃;尤似立在眼前的巍峨苍山,山间翠竹挺拔,山头月华高照。
  这样的风仪英姿定然不是靠着几身华袍锦服便装扮出来的,剥开金玉,里头也该是明洁霜雪,高岭水莲。
  然她看过最外头的清容姿仪, 识过最里边的冰心玉湖,却没有真正观过中间这幅皮|肉躯体。
  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世家子,锦绣堆里金尊玉贵养起来的人,当是顺滑肌理凝脂肤质,遍身无痕,玉上无瑕。
  然事实,却是偏离了世人对这位名门公子的认知和想象。
  连她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真只是一瞬间。
  她闭眼又睁眼, 最后又重新闭了眸。
  贴上他胸膛,搂住他背脊。
  用自己一身柔腻雪肤去感受他满身的坑洼凹凸,粗糙疤痕。
  从肩头到胸腹,横贯的刀伤,圆鼓的箭伤,缝合后细小的针孔印记。
  是明光年间因变法而动摇旁人利益后所遭的刺杀,是景泰三年为得精钢坞在朱雀长街以身诱敌受的冷箭,还有此刻在她指腹间摩挲、背脊青紫残留的肿痕,是今岁御史台的杖责,她知道的伤痕有这些,未知的——
  在六月的御史台正殿中,在长生的那一句“阿母,为何打后面,前面有血”,在片刻前他脱衣的间隙中,她想清楚,看清楚。
  所以,这会腾出一只手,在两处伤口间抚摸。
  男人的身体崩得太紧,挪来她的手,吻过五指搂回后背,不让她碰伤口。去岁晚归决定瞒她,如今便也无需再提。
  再说都好了。
  然而她伏在他肩头用牙齿磨肩上皮肉,絮絮道,“长生的病,同方桐妻子类似,所以有一个方桐足矣。但是你择来那样多的医官,我都让他们入了太医署。你给孩子的,我都留着。”
  她抽回手,并不顺他的意,只重新抚过伤痕,“去岁除夕,宫宴独你不在,长生问我,空者何人,我不知如何回他!”
  她的手移到肩头,指尖在他肌肤游走,划出一阵酥麻战栗,累他无奈皱眉,却又抵不过肩头贝齿狠咬的细碎疼痛,正要叹气,忽又闻,“我其实很早就不怪你了……”
  一点皮肉咬在唇齿间,她的这句话便有些含糊。
  青年郎君原封了她几次口,都被她反咬绕开,在耳畔呢喃低语。
  偏到这一句声落,她便乖巧温顺地伏在他身上,细长的鹤颈缠在他下颌,与他贴的密不可分。
  似一截气息被勒,喉间无法出声,唯有汤水升温,洪波涌起。
  水下叶舒花展,曲径通幽,是终于途归故里,门户顿开,彼此发出一阵喘息。
  她怨他来得太迟,他叹这一路实在崎岖难行。
  但终究她许他归家,带着他疯长的歉意和汹涌的爱意,他当永远珍惜。
  前头的那句话在涛声拍岸中愈发模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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