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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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气扑面而来,迅亮的鬃毛在光下微闪,鲜活而生动得让宋稞觉得自己像是一片枯叶,一阵残风。
  马儿低头,蹭了蹭宋稞——这才惊觉,它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像是深夏拂过森林的风,带着雨后湿润的青草气息,是那种从未有人踏足的森林。
  宋稞低头,马儿亦低头,轻轻将头贴近她的脸颊,马儿又蹭了蹭。
  宋稞这个人僵在原地,像是一颗笔直的树。
  深呼一口气,宋稞犹豫也只是一瞬,她僵硬地伸手,抱住了马儿,是温热的,带着薄汗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
  像是溺于水中的人突然被拉出了水面,大口呼吸的同时,莫名还有一丝近乎赤裸的耻感。
  她不敢直视它的眼睛。
  一览无余,在那样的一双眼睛中,什么都一览无余。
  算计,卑劣,野心,欲望,人一生碌碌汲汲所追求的一切,恐怕都比不上它眸中的一抹飞掠而过的水光。
  蝇头利禄,蜗角功名,役役苦生,苶然疲态,不知所归。
  宋稞早就想要回去了,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只是有一种预感,她会有回去的一天——对此,她亦时常发笑——她就着这样一种不知来路、不见归处的可怜虫。
  手不自觉抚上眼前的黑马,它耳边的毛发有些扎手,眼中却满是湿漉漉的水气。
  人在动物面前总是这般柔软而脆弱,没有健硕的躯干,亦无锋利的爪牙,所有的锦衣华服都只是对匮乏的欲盖弥彰。
  凝望着马儿的双眸,宋稞忽然觉得自己赤身裸体,毫无尊严,残缺不全。
  在失去皮毛的同时,人还失去了许多东西,抬手盖住马儿的眼睛,宋稞呆呆想。
  一滴泪猝然自脸庞滑落。
  滴落到手背上,竟然也是温热的。
  她似乎总是这般——触摸到温热的生物会流泪,看到好看的晚霞会流泪,昨天听阿嬉念了一句“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想止都止不住,最后竟然还是一只蝴蝶落在她衣袖上才哄好的。
  她总是这般——似乎生来就有无穷无尽的眼泪要去流。
  五十而知天命。她似乎在很早的时候就窥见了自己的命运。
  不知是谁说,少年人都是不会信命的。
  可宋稞似乎不是。
  她信命,信因果,在极早的年岁里就开始相信。
  一下下抚摸着肩上的马儿,她感受着它的呼吸、心跳与脉搏,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这是一个如是鲜活的生命。
  “它……有名字吗?”转头,看向姚月,她轻声问道。
  点头,姚月拍了拍马背,爽朗笑道:“它名唤踏霜。”
  踏霜邀月,照夜千重。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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