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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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罢,他把这个年轻的同袍拥住,拍了拍他的背。炮手把脸埋在梁旬易肩前,忍不住低声啜泣,但他很快就憋住了,红着眼从梁旬易面前走开,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坦克上。过后,梁旬易又和其余两名失魂落魄、心绪不宁的车员各自拥抱了一下,待他回过头时,救援直升机已经升空了,轻盈地转了个弯赶赴另一片战场。
  亮灿灿的日影刚幻化出一缕淡红色,天竟然飘起了雪。梁旬易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走到弯刀6号旁边,脱掉手套,把手掌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几个被烟熏成了黑灰色的字迹上。雪花落在他肩头,落在坦克折断的炮管中,落在双手抱头、排成两列纵队从旁走过的切国败兵身上,天地一色,素车白马。他抚摸着油漆上结出的冰花,攥紧拳头,把前额贴在手背上。起先他还只是默默饮泣,但后来就像个孩子般哭出了声,哭得浑身抽搐。滂沱泪水不住地涌出眼眶,淌过两颊,渗进皮肤上细细的裂痕里。刺痛。好像灵魂被撕开了一道伤口。
  战争结束后,梁旬易回到奎迪里泽基地,领回了自己的私人物品。由于战场行为失常,他将被遣送回维加里接受审判。他在营房里整理好自己的背包,立在窗边看了会儿吕尚垠生前的床位和他的柜子,然后踏出了门,冒着雪风一直走到广场上的火坑旁。水泥砂浆砌成的圆坑里燃着爆竹柳的枝条,梁旬易在旁边坐下来烤火,凝神谛视着摇曳的火苗,吕尚垠狰狞可怖的遗容却不断在眼前闪现,一个个费解的念头相继隐现在脑海中:火能使人暖和,也能把人烧伤......
  回到国内,梁旬易不出所料受到指控,被法庭公诉。之后军方又以他被诊断为战场压力过大为由,将其送入壬伯聂军事医院接受精神治疗。在精神病院那个监狱似的小房间里,他度过了许多不眠之夜,至于究竟有多少个已无从计数。一旦梦魇来袭,时间在他的意识里就会变得模糊,以至于他时常分辨不出窗外究竟是清晨还是黄昏。
  他梦见弯刀6号,梦见火。火如猛兽,穿林而过,毫厘不爽地重演那晚的事。他梦见炮弹击穿坦克装甲,三名车员立时粉身碎骨,大火瞬间吞噬了狭窄的车舱。吕尚垠被炸断了一条腿,他在火中痛苦地叫喊,拼命攀住挂杆,推开舱盖想要逃到外面。顶开舱门后,烈焰已蔓延到他全身,烧灼着他紫气腾腾的脸膛。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拖着仅余的右腿爬出车舱,伸着手臂胡乱摸索,最后停在了离护栏一寸远的地方。
  梁旬易剧叫着惊醒过来,使劲拍打身体,哭着在床上翻滚,想把火灭掉。回过神时,他已是汗如雨下,靠在床头大口喘气,再不能寐。他以为梦魔不会在白日出现,可是黑夜过去,太阳升起,幽魂的影子也从未在阳光下消失。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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