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他思春 第34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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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水患刚过,疫病又兴。
  为赈灾而搭建的粥棚还没用上几天,便因着那一小片避雨的屋檐变成了病患的临时住所,再过几天,病患死了,那就成了停尸的义庄,后来,朝廷的人过来放了把火,逃不了的屋檐、木柱、死尸和活人便通通烧成了焦炭,天为被,地为席,连置办棺木的钱都省了,墓碑也不必费心挨个刻上名姓,只需草草书个“乱葬岗”即可了事。
  至于还能动弹的,不想被烧死,便只有投河。
  可河道的上游与下游皆有官兵驻守,若敢上岸,免不了被捅出七八个窟窿。
  他们就只能抱着木桶、木盆、木箱,或是烧剩下的半截木柱漂浮在水上,忘了是几天几夜,反正是在全身皮肉泡得肿胀泛白时,终于寻到个没有官兵的陆地,连片的芦苇有如层层叠叠的白浪翻滚,那便是白原洲。
  逃上岸的有七八十个,每日死上七八个,用苇秆当成席子一裹,埋进地里,余下不到二十人,寇骞是其中一个。
  即便白原洲的土种不出粮食,即便沿水捞出的鱼虾难以果腹,即便病时无药医,即便冷时无衣蔽,但总归是活下来了。
  所幸,在他十岁那年,等来了朝廷的第一道政令,只要交够税款和罚金,便可不当流民,重新落户。
  他信了,于是和洲上的人一并渡河。
  从沿街乞讨的乞丐开始做起,到有一日干没一日干的杂活,最后谋得一份包吃包住的稳定活计,他觉得日子在一天天变好,哪怕依据只是口袋里的铜板变多了一个。
  他的活不难,就是寅时起来在酒楼里擦擦桌椅板凳,等到辰时,再去后厨清洗用过的盘子,一直洗到亥时,便可收工睡觉——如果,盘子没有被砸碎的话。
  据说,那是很值钱的盘子,是外县一个很有名的窑里烧制的。也是,毕竟是在酒楼里给那些出手阔绰的富贵人盛菜的,哪能跟他那豁口一个连着一个的粗瓷碗同价。所以,那个盘子得要他一个月的工钱来抵。但管事的心善,愿帮他求情,留下了半个月的工钱,只要他受些罚。
  盘子碎成了七块,每一块碎瓷片在他身上划一道,七道伤口换两百文,他想,应是极划算的。
  他在元兴楼做小工的第三年,终于攒够了银钱,和白原洲的其他人一起把钱交给官差,满怀期待地等了七日。
  第七日,他们等来了衙役的刀刃,还有,驱逐流民的新令。
  第46章 046 其中有鬼 所以,他低眉,吻在……
  梦境里习以为常到厌烦的恸哭声还未来得及响起, 便被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破开,朦胧的刀光剑影倏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含着怒意的人声——虽没能听清具体词句, 但应是小祖宗在闹脾气。
  他该赶紧去哄人。
  可指尖方触动帘幕一角, 混乱的思绪回正,寇骞忽然记起, 这不是在白原洲, 而是在金氏的商船之上。
  他的手撤得及时, 但垂落的帘幕免不得被惊起一点涟漪,仆从的目光在微微起伏的丝幔处停顿, 下一瞬, 便兜头砸下来一通训斥,被骂得整个人跪伏在地,满心惴惴, 哪还有空位生疑。
  “有心思东看西看, 就是不看我,是不敢看我,还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没有、没有。”
  “那我刚刚跟你说什么了?重复一遍。”
  “说、说……”因着出神了那一小会儿, 仆从支吾半天也没能串联出句完整的话来, 只能惊惶地闭上眼, 额头抵着手, 手贴着地, 竭力让自己跪得端正些,免得又被揪出一桩新的错处。
  冷汗如珠坠下,心跳慌若擂鼓。
  “滚,一帮子没用的东西, 见了就叫人倒胃口!”
  仆从忙不迭地膝行出去,爬过门槛时,清冷的女声却再度响起。
  “今夜不许任何人从我门外的廊道经过,我要清静会儿,听明白没有?”
  “是,表小姐。”
  门板在几不可闻的声响中合拢,而后归于一片被夜色笼罩的寂静。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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